刻启程回家的人。
徐姝也挤在其中,等她挤到售票窗口前,售票员刚刚把板子上写的剩票数量擦掉,偌大的候船室里,有人站在凳子上,挥舞着手里的票,喊道:“去美国的船票,出三张,有谁要的?价高者得!”
一群人蜂拥而上,显然囤票也是早就预料到今天的场面了,一时间出现了七八个人都开始坐地起价出票,徐姝只是凑上去听一听,还没来得及喊价,听到别人嘴里说出的数字,身子一抖,低下头去。
石园被人洗劫那天,正是她从北京回去的时候,回到了家里,只看到了铁门大开,小楼起火,正有人在里头翻找东西。她甚至看见徐金昆颇喜欢的一尊红珊瑚被几个兵抬出来,装上了卡车。她不敢联络友人担惊受怕的住到宾馆里,第二天出老吃早饭的时候,就听到了徐金昆已经下台,并在东巷疗养院自杀的消息。
徐姝这才意识到徐家是顷刻间倒台了。
她本想联系卢嵇,可又一细想,虽然广播中没有提及卢嵇的名字,可要不然就是他被波及已然丧命……要不然这事儿就也有他的参与。
徐姝简直草木皆兵,最后只敢抱着包,去找了自己一位朋友。
那朋友是女子中学的教师,也是她的朋友之中唯一一个不算是大小姐的。然而从她朋友口中,徐姝才得知,她几个兄弟和他们的太太连夜逃出石园之后又被抓了,现在整个天津城都知道警察在到处抓徐家人。而且因为徐金昆名声不好,全城都是幸灾乐祸的人,幸好她不怎么出家门,不像她几个在天津耀武扬威的兄弟那么有名,否则宾馆的人都会给警察打电话了!
她甚至不太明白为什么连自己几个兄弟都被抓了,越是不太明白局势,就越惶恐起来。
徐姝一听这话,也不敢留在朋友家里连累她,只是一时,她竟然都不知道该去找谁,或者说去哪里才是安全。
然而出门前,她朋友给她塞了一袋子大洋,才道:“你要不逃去日本吧,国内总不安定!要是有人知道你是徐金昆女儿,怕是就算到了上海广州,你连工作都找不到。日本最近也和平,重要的是物价低,你也会说好几门语言……要不然你不是一直想去美国么,拿这个钱去美国也好!”
徐姝把自己存在银行里的钱也取出来一些,换做美元,带在身上,穿着一袭深色旗装,偷偷在外套里的袖子上别了一块白纱,就当是为了徐金昆服丧了。她虽然想去北京看一眼,但怕是徐金昆就算死了,也不是容易靠近的。
徐姝满心茫然,只知道要是被发现了可能就会被抓就是要死,但她心里竟也气起来:她爹没做过什么大坏事!就算他不算好人,但在这世道上也没比别人坏到哪里去,他才当了几天总统,何必跟前朝皇族似的赶尽杀绝。
徐姝并不知道账本被缴获后,其他几位兄弟已经被放出来了,只是掌握了贪污证据后,石园的财产和土地也被“充公”了,他们都没地可去,也只能住在廉价的旅馆内。只是他们也只顾着自己,甚至没有人想起徐姝。
在船舶等候室里,徐姝看了一圈,去哪里的票她都要买不起了,就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坐的地方歇一下脚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带着眼镜,一身薄风衣,带着帽子的洋人。徐姝呆了一下,对方把一头金发染成了褐色,她差点没认出来:“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在帽檐下头瞧了她一眼:“哟,怎么着,这是出来逃难的?”
她话音刚落,已经担惊受怕几天的徐姝眼睛里蓄起泪来。
克里斯汀一下子慌了:“哎!哭什么,你这不好好的么!我在北京的时候听说你回天津了,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呢。天呐,别哭了——你就不能冷酷一点!”
徐姝咬着嘴唇,使劲儿擦了一下眼泪:“是,不如你冷酷!”
克里斯汀有点没词了。
她那次故意撩了这位大小姐一下,本来以为大小姐估计跟能跟江水眠那样似的气的要死,却不料她后来又主动给她写信好几回,甚至信里还说什么“她不想嫁人”之类的话。显然是这丫头是被她给打开……呃开关了。
克里斯汀不敢给她回信,却没料到她跟着徐金昆来了北京,从就任典礼开始就一直找机会跟他搭话。一时间她真是觉得中国女子真是非一般的勇敢……
当然也有点愧疚,她对徐姝觉得没那么熟,却还故意撩她,不是罪过是什么。
这会儿看见徐姝一身旧衣裳在候船室里被挤来挤去,上来搭话也一定是因为这种愧疚。
克里斯汀硬着头皮道:“你是要去哪儿的?”
徐姝低头使劲擦了擦眼泪:“我还没买到船票,现在船票已经被炒了将近十倍价格了。你呢?”
克里斯汀:“我提前买了,去法国的……”豪华游轮。
徐姝:“是出去做采访么?”
克里斯汀心道:我是趁着中国不太平要溜走的……上了船,老娘再也不是他们的狗了。
她矜持的点了点头:“算是。”
徐姝吃力笑了笑:“那真好。我算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