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穿针,那个男人硬是咬着撑着,哪有在大牢里那被吓得屁滚尿流,一眨眼就把该说不该说全都招供的孙子样儿……
再来就是那双眼——越云初知道有的人经受刺激后难免会性情大变,可是,会连这双眼里都东西都变得如此彻底么?
那深墨色的瞳眸一片清明,不见半点过去的狎昵和邪佞,反是如同孤山般苍翠宁静,好似再大的折磨都不会让它掀起一点涟漪……
莫不是,这个赵元潜……真的失忆了?
越云初越想越烦躁,若赵元潜忘却前事,那他欠他的帐又该找谁算去?他这些年孤枕难眠,只想着要这些人以命偿命……越云初颤颤地将手放在胸口前,没人知道他贴身带着的一个锦囊里放着什么。
这个锦囊是死去的老嬷嬷为他所绣,里边放着一颗犬牙,这一些,就是他这十几年来仅存在心中的善念,不容亵渎、不予窥探。
殿下,他晕过去了——已经泼了两桶水,也没见男子醒过来。
越云初蓦然回神,他看了眼昏倒在地上的赵元潜,竟失了折磨他的兴致。
——把他拖下去,给我看好了,他要是死了,你们……
那笑靥让这些个宫奴在心底打了个寒颤。要知道这个二皇子绝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若是大意得罪了,可不是轻易能善了的。这些下人诺诺领命,俱都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越云初嘲讽一笑,他这斋德殿里里外外都是东宫的人,对这帮狗奴才何须在乎什么……他将杯子掼到地上,瞧着一地的碎片渐渐出神。
纵是锦衣玉食、那些过去小看他的如今无一不敬他怕他,可那又如何?
他仍就是孤家寡人,身边连个可信的、可亲的人都没有。
这修葺的华美精致的宫殿之中,小小的少年无声地拢紧了裘衣,似是极冷一样地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
罗小楼受了这一场折磨,又在床上躺了几日。这才刚能下床遛达两全,又被人一左一右地架到越云初跟前。
越云初犹是那一张全世界都欠我银钱的冷脸儿,印堂黑得都要滴出墨来,只让罗小楼在前边儿跪着,自个儿捂着暖观棋不语。
他捂住嘴咳嗽几声,边上的奴才赶紧地把茶水给呈上来,越云初却一摆手:让他来。
……在说我么?
罗小楼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躬着腰把杯子给端上去。越云初跟个太岁爷似的摸了摸,猛一地整个杯盅就往罗小楼脸上磕过去。
——太热了,再给我换一杯上来。
罗小楼眼睛都烫得睁不开了,就被两边的宫奴利落地拖下去,再去做新的给越云初送来。
越云初方才嫌热,现在又嫌冷,由着性子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罗小楼这下明白过来,这小样儿打算换个法子来折腾自己,真不知道臭小子这些手段都是哪里学来的,赵元潜这苦主死得倒干净,留下他活受罪!
越云初冷眼瞧着罗小楼在自己眼前屈躬卑膝,心道赵元潜过去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纨绔,必是受不了自己这么糟蹋他,待时日一长,不怕他不露出马脚来——
少年为自己的计策暗暗得意,不由心下一笑。
罗小楼看那小脸儿绽放出柔柔笑靥来,只觉眼前一眩,一时之间竟忘了移开眼。
——你若再看,我就让人挖了你的眼!
……
于是乎,如此这般,二皇子身边便多了这么一个奴才。
他也不费心给他换个名字,顺口就叫他一声“狗奴才”,罗小楼内心深深觉得越云初取名的技能点一定没好好点上,怎么横竖就跟动物过不去呢?
此外,越云初似乎也不怕自己把死囚掉包的事儿被人揭穿,几次有外客来访,都光明正大地对他颐指气使——那些人多是认得赵元潜的,没想到在越云初面前就跟没见过这人也似,越云初这般作为也是故意的,他认为赵元潜这般心高气傲的公子哥儿,在认识的人面前被他当条狗似的使唤,必当是忍不下去的,迟早要现出原形来。
然而——越云初永远不会料到,这具赵元潜的壳子里,装着的却是另一个灵魂。
他无数次的激将、羞辱、甚至是虐打……对罗小楼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倒不是罗小楼天生如同黄牛一般耐操耐劳,修罗地狱里的刀山油锅、铜柱冰山,随便一样都是超越生死的折磨,他都能撑了过来,这凡间里还有什么苦是他吃不了的?
事情至此,他现在越发能够明白为何天机老人说这个任务非他不可,若是叫那些细皮嫩肉的上仙受这等折辱还要他助金龙登天,除非是九天之外的圣人高徒才能这般以德报怨罢!
日前越云初随太子去万佛寺进香,许是在山上吹了凉风,回来后便咳嗽不断,连折磨罗小楼的性质都大大减少。
罗小楼觉得轻松之余,瞧越云初咳都咳出血丝来,这天上茶的时候就私下做主换了方子。
越云初一喝就喝出不对来,拧起眉头刚要拿杯子砸他,罗小楼就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