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那天。踌躇几秒,她发过去一条消息﹕“最近很忙吗?”
磨磨蹭蹭吃完面,那边没有回复。
叶灵神色黯然一瞬,拿起碗筷去厨房。洗洁精白色的泡沫荡啊荡,身后传来叶辉的声音﹕“快洗完了?”
“嗯。”叶灵背对着他点头。
“洗完出来坐会儿,我有点事跟你说。”他说。
“好。”
叶灵洗了手到客厅坐着,叶辉仍是刚才那副样子,手里一根烟静静燃着,烟灰积了一截。他看了叶灵一眼,把烟灰弹在垃圾桶里,开口道﹕“你爸爸,下周出狱。”
叶灵脑袋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她垂下目光,低声说﹕“哦……哦,我知道了。”
叶辉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一紧,放缓了语速﹕“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去安排。”停顿几秒,看叶灵还是茫茫然出神,“你老家房子还在吗?”
“在的。”她轻声答。
当初她爸出事以后,几门亲戚唯恐避之不及,没再来往。她妈妈独自撑了三年,最后还是郁郁而终。除了每年母亲祭日,叶灵就再也没回去过。老家的屋子还在,摇摇欲坠的旧房子,屋前长满杂草。于叶灵而言,这场景便是满目疮痍。
叶辉深深吸一口烟,烟雾在眼前散开,说﹕“嗯。到时候我来安排,你不想管就别管了。”
安静了片刻,“哥。”叶灵抬起头。
“怎么了?”
叶灵抿了抿嘴唇,眼睛看着他,说﹕“谢谢你。”
叶辉几不可察扯起嘴角,“咱俩还客套……好了,快去休息。”
他起身开了叶灵房间的灯,站在门口等她进去。叶灵起身走到门口,转头看他。叶辉淡笑摸了下她的头,语气轻柔﹕“别多想,好好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叶灵躺在黑暗里,房间里阒然无声。时节已入秋,往常夜晚嘈杂聒噪的夏虫鸣声此刻都显得奢侈。凉意一丝丝上涌,脑袋昏昏沉沉,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手机躺在一旁,依旧没有回复。
叶灵坐起来,拨通李嘉然的电话,那端传来嘟嘟的响声。时间被绵长无声的静默拉长,她攥紧了睡衣领子,心里祈祷着他快接电话。
可是打了五次,一次都没有接通。
叶灵放下手机,仰面躺倒,闭眼默默念叨﹕冷静,冷静……但是心仍克制不住地乱了节奏,莫名慌起来。
李嘉然……他,怎么了?
第二天果不其然感冒了。
叶辉大概上班去了,很早就走了。叶灵偷偷摸摸离开,生怕被叶建军和蔡桂芳发现生病。
回到学校,上午混混沌沌备完课,下午强打起精神上课。走进教室,她的余光蓦地瞥见倒数第二排空位上坐着的男生,黑色连帽衫,耷拉着脑袋,正是李泉。
叶灵目光一顿,走上讲台,开始上课。
新课内容是一篇文言文,叶灵按照备课内容依次梳理生僻字、重难点和文章脉络。每篇文言文都会分句让学生翻译,有时随机点,有时按照座位顺序。进行到这里,还算顺利,虽然是随机点,前面的学生都翻译得比较准确。到了第二段最后一句,叶灵停顿一下,目光飘过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忽然说﹕“李泉,这句你来。”
班上同学的视线似乎不约而同转向后方,处在视线焦点的李泉愣了一瞬,双手撑着课桌站起来,脑袋低着,望着课本皱眉。
叶灵轻声提醒﹕“第二段最后一句。”
他找到地方,“鼎铛和玉石,黄金和珠砾……被到处丢弃……秦人看见了这些,也不会感到可惜……”李泉看了她一眼,迟疑地说完。
叶灵嗯了一声,更正道﹕“宝鼎被当作铁锅,美玉被当作顽石,黄金被当作土块,珍珠被当作沙砾,丢弃得到处都是,接连不断,在秦人看来,也并不觉得可惜。”她抬手示意李泉坐下,语气放轻,“不错,再接再厉。”
目光里隐约藏着别的东西,期许或欣慰,点染了那张清秀苍白的脸。
她转身走上讲台,点下一张幻灯片,柔顺的黑发垂在肩膀上。
李泉抿紧嘴唇,身子坐直了,没再垂着脑袋,甚至手里拿了支笔。
接下来,叶灵按照座位顺序往后排,剩下的两段很快翻译完。下课时,她抱着电脑和课本走出教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明明看不见来电显示,她心一紧,莫名加快脚步。
“老师。”后面有人喊她。
叶灵停在门口,是李泉。
他双手插兜,似乎也准备出教室,状似无意地问﹕“你感冒了啊?”他听出了她的鼻音,而且她的气色也不好。
叶灵愣了愣,点头﹕“有什么事吗?”
李泉勾起嘴角,目光移开,说﹕“没什么事,随便问问。”停顿了一下,“昨晚,你回去的时候淋雨了?”
“淋了一点雨。不过感冒不严重,很快就会好。”叶灵想到什么,“你不会再回那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