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静,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叶风城捂着胸口,像难受到了极致,连嘴唇都泛出一点青紫。
无能为力,对于这所有的东西,他只感到了无能为力。
“我对他,是不是很差劲?”
“他?”尹静差点就没反应过来那个人是谁,“不……”
眼前的叶风城像是再经不起一点刺激,他正想要说点假话安慰一番,就听到叶风城的拒绝,“你照实说,我要听真话。”
而真话永远都是刺伤人心的。
尹静思索了很长时间,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委婉的说法。
“……取决于主人你将他放在了怎样的一个位置。”
“你出去吧。”
尹静走得一步三回头,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可叶风城打定了主意要一人独处他也不好忤逆,只希望能在外面多加注意一些。
“他是……”
叶惟远决定杀叶高岑叛走魔域时他正处于昏迷。
长而深的昏迷,清醒的时间短如须臾。有时,他分不太清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魂魄离了躯壳在外界游荡——所有人都成了一道明亮的轮廓,飘来飘去,一会在这头,一会在那头。
那场病来得那样可怕,他好几次都觉得自己撑不过去。
他以为那不过是梦。
梦里有一个人坐在他的床前,对他说了几句话。即使深陷于宁神汤的作用下,他还是挣扎着想要醒来看个究竟,看看那个绝望而忧伤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而哭泣。
“你来过吗……”
如果是寻常的异母兄弟,叶风城这样做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不亲近,就不会横生许多事端。
可是他爱叶惟远,远胜过他的生命。他不想用自己的死毁掉他的余生。
在他百般抗拒命运的诡计时,原来他和叶惟远早就深陷其中。唯独没有预料到的只有叶惟远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的。
他说不清究竟放纵来得残忍,还是拒绝来得无情。但无论他怎么选,前方都是残酷的。
他将面孔埋在掌心里,冰凉的潮气落下来,越来越多。
他们错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为了今日再无法泅渡的河流。
叶惟远走了,永远地带走了他身体里的一些东西,而留下的空洞是一道再也长不好的伤口。
稍微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痛。
好在他已过了江淮,过了江淮是陌河,然后就是那片雪原的深处。
他总该去见他。
无论结果是怎样的,他总该去见他。
·
拾陆。
·
纳哈格尔峰上的皑皑白雪终年不融。
传言里只要成功翻过它,再穿过密不透风的铁杉林和辽阔雪原,就能找到传说中的魔域入口。千百年来,无数人前赴后继来到这里,不知是被雪山吞噬成了无名枯骨,还是真的得偿所愿。
灰色的斜阳往山峦的暗面沉去,将远处走来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虞兄,小姐下了死令,说是不许擅自行动。而且……”高一些那人像是觉得寒冷,裹紧了身上衣裳,这才压低嗓音继续说,“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
“你要是怕了就回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矮一些的那人体格健壮,一把推开还想阻拦的同伴,“别拦我!”
整件事情要从南边的战乱说起:小国南奚年中大旱,年末雪灾,天灾人祸,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民众揭竿而起,而周边诸国虎视眈眈,都想趁机分一杯羹。几方混战又牵扯出许多事端,战火便愈演愈烈。最先发觉不对的是卿水宗的人,他们先在南奚多地找到邪法痕迹,又发现这战乱可能被人操纵,而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了前段时间的天象异变——魔星出世必有战乱,无论是人为还是怎样的,只要流了足够的血便够了。
知道此事不宜再拖,由江淮那边的几个宗门牵了头,誓死也要将魔域里的那东西按住,不能让它趁乱世壮大起来,为害世间。
他们一行人是先一批出发的,昨日凌晨抵达此处。按计划,他们得先在此处安营寨扎,等后一批人到了,一齐商讨出个好对策,再向山的那头进发,探寻传说中魔域的真正所在之处。
先人也曾有过类似之举,但魔域之所以能保持神秘绝不是因为雪山环绕的天然屏障——那批去的人折了大半在这雪山里,剩下回来的也痴痴傻傻的,没几个长命。
越靠近魔域就越是要谨慎,入夜又是最危险的时刻。每夜都得有人值守,今夜正好轮到他们二人。原本他们守着火堆,等待夜幕降临,突然一道黑影掠过,那虞兄也不知怎的,像是中了邪一样追着就过来了。他放心不下跟了过来,现在冷静了一点,发现二人早已偏离一开始的路线进到了雪山深处。
“可能就是貂儿一类的动物吧。”
这高个子仍不死心地试图劝说同伴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