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着邵榕把他往楼下拖,后面还有人笑着推邵榕,他们一行五人嘻嘻哈哈地走出了小区,玲玲忽然在路边站定,抬起手说:“姐妹们,十一路公交车进站了,今天包车,大家快上车。”
邵榕被大家装模作样挤上公交车的样子逗笑了,他被玲玲和一个叫阿丽的夹在中间,和众人一块儿欢笑着往光明路走去。
大约是因为今天聚餐时喝了酒的缘故,大家的情绪高涨,在街上毫无顾忌地大声说笑。走到光明路的十字路口时,玲玲带头,昂起下巴,牵着邵榕,脚踩高跟鞋,慢悠悠地在斑马线上走起了猫步,其余人一字排开,也全都摆出了贵妇的姿态,跟着玲玲过马路。路口有几辆小车正在等红灯,一个年轻男人从辆轿车里探出个脑袋冲他们吹口哨,玲玲睨他一眼,转过头小声对身后的人说:“姐妹们,矜持。”
阿丽却爆发出一串恐怖的笑声,从连衣裙里挖出个硅胶垫子直朝那年轻男人扔过去,众人一愣,眼看交通灯要变色,阿丽站在路中间还想掀开自己裙子,邵榕赶紧拉住他就往街对面跑。他们身后传来阵刺耳的鸣笛声,玲玲跑在最前头,大笑着对阿丽说:“矜持!矜持!!”
众人跟着应和:“矜持!淑女的矜持!”
可谁都没在顾忌矜持,笑得花枝乱颤的,一头扎进了光明街。光明街上的名品店灯火辉煌,仿佛还在开张营业,街上很安静,唯有他们这深夜血拼五人组发出的窃窃私语声。大家都拿出了手机,在展示新品的橱窗前摆出时装模特那些匪夷所思的姿势,有捂脖子的,有抓头发的,有香肩半露的,玩得不亦乐乎。阿丽还去和一个假人模特比美,摆个一模一样的睥睨众生的冷傲姿势,把大家逗得直不起腰。玲玲带了副墨镜出来,在名牌包店前展开双手,让邵榕给他拍张照,说:“回头给我调下光,再p点购物袋上去啊。”
邵榕无奈:“你那台电脑够呛。”
玲玲一扭腰,哼了声,指挥他说:“小榕子,本太太给你批个十分钟的假,去你喜欢的店看看,喏,这张卡给你,黑卡!别给我省钱!”
他假装递过来一张卡,邵榕也只好假装接过那张卡,他转头自己往光明街里面逛。橱窗里多是短袖裙装,看得邵榕兴致全无,路过一家品牌店时,倒是让他看到了一条长袖的连衣裙,明黄底色,上头缀着小花。
邵榕停在了这面明亮的橱窗前,他手里捏着玲玲给的无形的黑卡在空中刷了下,自言自语道:“买了,这就穿上。”
他闭上眼睛想象,想象这条黄色的裙子穿在他的身上,他要用假发盘个发髻,戴上用珍珠和鲜花编成的花环,他要去参加一个下午茶会,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翩翩起舞。
邵榕伸开双手拥抱着一个虚幻的舞伴在原地旋转起来,他身边仿佛站了一个小提琴乐手,他轻轻拉响邵榕哼的歌。温暖的阳光,春日的舞会,碧绿的草坪,粉`嫩的杏花,悠扬的乐声,一切都是那么浪漫,那么温柔。他想跳舞,只想跳舞,想和周遭的风融为一体,想成为这浪漫场景的一部分,想成为这浪漫本身,想一直舞到他生命的尽头。
就像那书里说的那样:“跳舞,不停地跳舞。不要考虑为什么跳,不要考虑意义不意义,意义那玩意儿本来就是没有的。”
邵榕舞着舞着,那些树,那些花的轮廓渐渐模糊,唯剩下几抹颜色,白的,粉的,绿的,黄的,一道道交织在一起,像是有色的旋风一样包围住他,而他舞伴的脸在这阵旋风下渐渐清晰,他看到了庄朽。他穿黑色西服,黑色裤子,头发发亮,用一种认真,悲痛,又深带鄙夷的眼神注视着他。
邵榕精疲力竭,他摔在了地上,小提琴声骤然消散,他的舞停下了,春日里的茶会也散场了,杏花被夜风吹散,枯萎在黑夜中。他睁开眼睛看着橱窗里的黄色连衣裙,玲玲从远处走来,他把他拉起来说:“走啦走啦,真是没出息,这点价钱就把你吓坐在了地上,哎,改天再出来带你见市面哦。”
邵榕笑着应下,大家都玩尽兴了,时间也不早了,他们在十字路口分开,邵榕跟着玲玲回了家。
隔天下午玲玲还在酒吧忙活的时候,邵榕提前离开了,他去菜市场买了菜,打算回家试着煮一煮玲玲昨天吃晚饭时念叨的酸菜鱼,当作是昨天玲玲带他去血拼的谢礼。他提着鱼和菜上了楼,开门时还在琢磨鱼肉怎么片,一进门却看到客厅里坐了个男人。这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下巴上满是胡渣,他手里抓着个酒瓶,眼里满是血丝,模样憔悴。邵榕一下就认出了这个男人。
他是长在玲玲心里的那个茧。
邵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往邵榕这里走,含糊不清地问道:“李陵呢?”
邵榕靠在门上,他想逃出去,男人却先他一步把他揪到了餐桌边上。邵榕手里的菜和鱼掉在了地上,他尖叫着想躲开,可男人的力气太大了,用一只手就将他按在了桌子上,问道:“是不是李陵让你过来给我送钱的?钱呢?”
男人往邵榕身上一通乱摸,邵榕叫得更大声了,哭喊着说:“我不知道!我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