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太妃只是不明白姑娘的用意罢了。”
我哼了一声,冷笑不已:“用意?我有什么用意?她又没有说错,我也没有伤心。”
绿萼道:“奴婢冷眼看着,也说句不好听的话。婉太妃实是嫉妒姑娘,姑娘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即使姑娘入宫没有用意,难道一纸册封的诏书下来,姑娘还能不入宫么?”停一停,恍然叹道,“陛下会有太宗皇帝那么好性子么?”
宫墙后喷薄欲出的朝霞彻底驱散了繁星,天亮了,奉先殿的钟声沉厚而悠远。我这一生错谬横出,往复不绝。我永远沉浸在痛悔与惭愧之中,永远也得不到毕生向往的安宁与喜悦。或许我做棋子已经太久,竟想不出我这一生究竟想要什么。即使想到,也寻不到正确的路。她说我“永远都赢”,实则我的人生何其荒谬与失败!
绿萼抚着我的肩道:“姑娘这会儿是回漱玉斋用早膳么?”
我叹道:“回去吧。本来还想去桂宫拜见贞德皇后与庐陵王,这会儿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绿萼笑道:“若说这会儿最明白姑娘心意的,便是北宫皇后了。”自芸儿降为贞德皇后,与高朏迁居皇城东北角的桂宫。宫里人便称她为北宫皇后。“或者顺路去益园走走?”
我笑道:“好,日后行动便有许多人跟着,再想这般自在,怕是不能了。”
辰初方回到漱玉斋。一进门,便见先时在王府见过的、向高旸传命的女人正立在檐下等我。她已换上一身浅葱色半袖宫装,绾着高髻,只簪了两朵宫女常戴的嵌珠绒花,比之先前在王府簪金戴玉,质朴许多。那女人见我进门,连忙迎上前来,恭恭敬敬道:“奴婢遥思,参见娘娘。”说罢跪下磕头。
我连忙扶她起身,笑道:“玉机回来迟了,劳姑姑久等。不知太妃有何吩咐?”
遥思道:“太妃请娘娘去济慈宫用早膳。听说娘娘爱吃清甜的,特备了糯米红豆糕,请娘娘去尝一尝。”
我忙现出惶恐不安的神色:“惭愧,当是玉机先去向太妃请安才是。”
遥思笑道:“娘娘服侍陛下辛苦,太妃怎会不知?娘娘请。”
瞧她的势态,是不容我更衣了。我只得整一整衣衫,随她往济慈宫来。济慈宫依然空荡荡的,几个宫女和内监站在廊下监管众人收拾物事。从前尚太后练武的庭院中已堆满了物事,宫人穿梭往来,一片鸦雀无声。林太妃正在偏殿用早膳,一身紫绀色簇花长衣,堆云叠鬓,珠翠满头。脂粉遮不住长年的病容,手背上布满褶皱。她眸色深沉,似有隐忧。一只白瓷汤匙在粥碗中搅弄不止,却无半点声响。
上前行过礼,林太妃示意我坐在下首。遥思浣了手,亲自添了一副碗筷,为我盛了一碗粟米粥,布了几样小菜。林太妃指着一碟糯米红豆糕,笑道:“听春儿说,你爱吃甜的。”
糯米碾成粉,制成洁白的糕,上面嵌着薄薄一层红豆粒,盛在孔雀绿荷叶瓷碟中,意趣盎然,颜色分明,气味清香诱人。遥思搛了一块红豆糕放在我的小碟中。红豆太硬,味道也太过甜腻。我只咬了一口便放下了,现出满足的笑容:“谢太妃赐膳。”
林太妃笑道:“自你出宫,早就想请你来坐一坐,不想你立刻便出京了,这一别就是五六年。”
我垂首道:“没有早些向太妃请安,是玉机的错。”
林太妃笑道:“这有什么?咱们的日子还长,倒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停了一停,又道,“听闻你昨夜自己去了定乾宫?”
我一怔,随即起身,垂头含一丝羞赧与甜蜜:“只因玉机太过思念陛下,实是放肆了。请太妃责罚。”
林太妃打量着我的神色,微微叹息。她也不唤我坐下,反坐直了身子,郑重道:“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盼着你好。你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才有今日的归宿,实是不易。你是个能干的孩子,皇帝也对你寄予厚望。要长长久久地过太平日子,守礼是第一要紧的。”
我连忙拜下:“玉机遵太妃旨意。”
林太妃道:“好孩子,起来吧。”又向遥思道,“把这些红豆糕给漱玉斋送去。”遥思应了,将红豆糕端了下去。余下的半块糕食之无味,三两口吞入腹中,便告辞出来了。
回到漱玉斋时,糯米红豆糕早就被重新摆了盘,放在桌上。我瞟了一眼,沉默不语。银杏见状,向两个小丫头道:“将糕先收起来。”又问我,“姑娘在济慈宫,想必没有吃好,有新鲜的栗子羹,奴婢早起命人熬的,姑娘用一碗吧。”
我点了点头,银杏示意丫头去取,一面道:“姑娘昨夜宿在定乾宫,宫里议论很多呢。”
我哼了一声:“可不是议论多么?连太妃都惊动了,特地叫了我去,说了一篇守礼不守礼的话。”
银杏笑道:“太妃向着章华宫那边,姑娘是知道的。太妃无非是想姑娘尊重章华宫那位,反正彼此嫌隙已深,陛下只要听不进谗言,反倒能相安无事。”
我叹道:“太妃与章华宫也就罢了。只是他,对我与太宗当年之事,忌惮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