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她一巴掌。桂旗愕然不语。
我轻喝道:“胡言乱语!还不噤声!”
桂旗复又磕头如捣蒜:“奴婢死罪!”
于是头发也顾不得绾,匆匆裹了一件衣裳,便带着小钱、银杏与采衣,一径往守坤宫来。守坤宫灯火通明,宫人们将椒房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不解、惊诧与恐惧。想是姜敏珍约束得好,尚算安静。
桂旗排众入殿,不一时,姜敏珍亲自迎了出来,草草一礼,含泪道:“娘娘总算来了。”
我一面跨入椒房殿,一面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皇上与皇后如何了?”
姜敏珍道:“皇上与皇后遇刺了,如今人事不知。”
我蹙眉道:“刺客在哪里?女医何在?唤太医了么?”
姜敏珍道:“女医正在服侍,奴婢已命人去唤了太医,至于刺客……”他满脸通红,忽然跪了下来,“奴婢死罪,奴婢就守在殿外,待听到皇后娘娘的呼声进殿,刺客已无影无踪。奴婢已派人告诉了殿前指挥使李将军,想来李将军已派人去捉拿了。”说罢掩面哭泣。
殿前指挥使“李将军”,便是李威。高旸登基后,他不便入宫贴身服侍,于是高旸将禁卫军交给了他。我冷冷道:“确是死罪!起来吧。”姜敏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依旧呜咽不止。我又问道:“皇上与皇后在哪里?”
姜敏珍道:“陛下移到了东偏殿,皇后在寝殿的纱橱里。”
东偏殿燃了许多炭火,十分燥热。高旸被血浸透的寝衣并止血的棉布被抛在一旁,身上腿上到处是伤。女医正指点宫人按住伤处止血。因失血过多,高旸面色惨白。
我问道:“龙体如何?”
女医如实道:“启禀娘娘,陛下为铅弹所击中,自腰至肩七颗,腰身以下两颗。外创过重,内腑亦大损,脉息微弱,只怕……”
我蹙眉道:“铅弹?”说罢回头望了一眼姜敏珍。
姜敏珍愕然道:“莫非是火器所伤?可奴婢在外面并没有听见声响。”
不是火器,是机栝。火器不可能近距离射出那么多弹子,同时打遍周身。我冷冷向女医道:“你们不是会缝合么?”
女医跪下泣道:“娘娘恕罪。奴婢们只会处置刀斧跌堕之类的外伤,而陛下伤及内腑,奴婢不敢擅自主张,还要等太医来做主。”
我不理她,又往寝殿的纱橱中看望启春。启春亦昏迷不醒,肋下被划了长长一道伤口,皮肉翻起,露出白森森的肋骨,形状甚是可怖。右手被利刃削去了三根手指,已被包扎妥当。女医正忙着止血,一面回头催热水与桑白皮线。
回到寝殿,我立在北窗前。窗是虚掩的,原本应当一尘不染的窗台,竟多了一层浮尘,拈在指尖尚有衰草的气息。北窗外,是守坤宫的后花园,一径向北是益园,再向北,便是金水门与玄武门。是了,十七年前的冬夜,我也是由益园翻入后花园进入寝殿劝服裘后退位的。刘钜与华阳,也不是头一回来守坤宫的寝殿了。这条暗道,竟是百用不厌呢。
姜敏珍道:“娘娘在瞧什么?”
我指着后花园道:“刺客是从这里逃走的。后花园与益园无人巡夜,刺客如入无人之境。只要避开金水门与玄武门的侍卫,便能越墙而走。这刺客是个高手。”
姜敏珍瞠目道:“怪道奴婢一进来,刺客便不见了踪影。可奴婢进来时这扇窗并没有开着。”我横了他一眼,“那是你眼盲!”姜敏珍连声告罪。
我走出寝殿,坐在凤座下首。姜敏珍命人奉茶,又唤了几个小内监在门首,恭恭敬敬道:“如今帝后重创,社稷垂危,还请贵妃娘娘做主。”
我嗯了一声:“今日政事堂是谁在当值?立刻宣他进宫。宣大将军文泰来,殿前指挥使李威。请贞德皇后与皇太子过来,暂且安置在东配殿的暖阁里,派几个老成的宫人侍候。请封女典过来。皇太后素来身子不好,切不可惊动她老人家。”停一停,我又问姜敏珍,“你还没有将此事报去济慈宫吧?”
姜敏珍满头大汗:“奴婢纵然糊涂,还不敢擅自惊了太后。”
我淡淡道:“那就好。”于是众人领命,各自散去。
银杏为我草草绾了头发,我整一整衣衫,这才往东偏殿去看望高旸。白日里与我同榻而眠的男人,现在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我冷眼看着,心中甚觉可惜:华阳毕竟没有杀过人,下手还不够果决,若换做刘钜,含光剑下岂有生还之理?
血腥味沿着热力散开,化作一股奇异的香气。我掩口轻轻嗅着,活像一个嗜血的怪物。
银杏以为我不惯殿中的气味,轻声劝道:“娘娘还是出去坐着吧。”我点了点头,依旧往椒房殿坐着。
两名当值的太医先到了,一人往东偏殿去,一人往寝殿去。守坤宫既已有主事之人,宫人们便各居各司。水烧滚了,热腾腾地担了进来,呼吸间润泽了许多。椒房殿大门紧闭,只留一扇偏门供宫人出入。周遭安静而又忙碌,贴身服侍启春的几个宫人本来一直在哭泣,见状不敢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