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严肃了起来:“你是说,这是圣上的意思?”
甥舅俩头碰头,小声嘀咕。谢麟道:“舅舅,凭心而论,抑兼并,有哪一代做成了的?抑谁是呢?每到此事摆到台面,便是国家衰落的征兆了。陛下能不担心吗?舅舅,陛下会想,不抑兼并,改朝换代,你们依然是簪缨世族,而陛下自己呢?”
叶宁的眉头拧了起来,谢麟这话说得到家了,真是亲外甥。但是叶宁也有他自己的观点:“你糊涂!他这是走投无路了,抓到救命稻草,等喘过了这一口气来……”叶宁的尾音意味深长。
哪个皇帝想分权?那他一定是被逼的!谁被逼迫的时候心情会好?一定会反攻倒算的。你现在跑得欢,等他喘过气来,看你怎么办!就算这个皇帝很有契约精神,他儿子呢?他孙子呢?哪一个突然觉得不舒坦了,想开个倒车,到时候你里外不是人。
亲舅舅啊!
这个问题,要说谢麟也不是没想过,除此之外,他还想过卸磨杀驴,猪养肥了再宰等等可能的糟糕情况。那样的话,还真不如就这么糜烂下去,皇帝完蛋,然后谢麟认为凭自己的智慧怎么也能存活下去。
但是!
“舅舅,人生在世,只为苟活而已吗?再者,五姓七望今何在?”这一点上谢麟渐渐与程犀达成了共识,整个儿乱了套了,还指望你自己能独活吗?
交谈深入到了这个层面,叶宁顾不上生气了,眉头依然紧锁,道:“这话不吉利。我要再想想,你也再想想。哎,今天早间你舅母说有莼菜汤,与我去吃了再回家吧。”
“是。”
“能担事是好,担子太重了也不要硬挑。户部若是吃紧,该说的时候就要说出来。我看呀……过两年要是还不好转,设法调你去吏部好了。”
“舅舅这话自相矛盾了,想要调吏部,如今正是表现的时候。”
甥舅俩又脉脉温情了起来。
吃完了莼菜汤,天色已经很晚了,谢麟还是坚持赶回了自己家。他去叶府是事先没有计划的,家里都以为有了紧急的事务,谢涟很奇怪地说:“北疆明明大捷,何必如此匆匆呢?”闹得府里都有些担心。
程素素已知北疆大捷的事情,这一回冒出头的将领是个半生不熟的家伙,名叫周锜。底子并不干净,程素素仿佛记得他以前是个匪号。若是因为这个匪号出点事情,那谢麟直奔叶府就有得解释了。
直到谢麟回来,脸上不见忧虑之色,林老夫人打了个哈欠发话:“都胡乱操的什么心?散了散了,都去安置吧。”
一时散去,谢麟与程素素回到上房,不等程素素问,便将与叶宁的对话告知了程素素。程素素道:“舅舅还是心疼你。”
“要不是个好舅舅,我也不用这么为难了。我只怕他再不退一步,陛下那里必要有所举措,到时候他会难堪的。”谢麟分分钟就能想出十个八个让丞相难受的主意,并且个个都有可操作性。这要让自己舅舅遇上了这种情境,谢麟可真心疼。
程素素道:“然而舅舅说的也不算错。”
“是啊!原以为舅舅只是固步自封,其实他想得很多。”
“这丞相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舅舅心里还是明白的。”
程素素道:“能不能这样?接着‘穷’下去,但是,不要舅舅发话,他只要什么都不说,这个,你能劝得动吗?”
“什么都不说?不偏不倚?那就是纵容……”谢麟沉吟。
“比起伯父来,这样当然消极,可也比跳出来唱对台戏要强。”
“两头不讨好的。”谢麟点评道。
“那就往死里得罪一头?”
谢麟也拿了叶宁的台词:“我再想想,你也再想想。”
程素素也不说话了,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累。有阻力,她一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叶宁。叶宁提出的问题很现实,现在依着皇帝搞事,皇帝翻脸你咋办?
更愁的是科考,这年代的读书人还没有完全僵化,谢麟、程犀就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例子。但是,一旦进入了系统,就能从中得利,成为兼并的一员。这可真是要与这个时代最精英的一部分人为敌了。
敌人太多,这是不行的!得给人活路!
程素素重新审视了她的计划,改进,必须改。
虞朝虽然也是个封建王朝,但是它与清末,甚至与地理大发现时期的欧洲,情况是绝对不同的。清末的资本主义思潮,那是因为大洋彼岸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体系可以拿来用,虞朝并没有欧洲意义上的世袭贵族,社会经济政治体系也与欧洲截然不同。
拿“资本主义”来套很可能套不了,必须有调整才行。
不就是利益吗?那就利益均沾吧!
程素素对谢麟道:“除了陛下,还当引入几家……”
程素素的计划是,参与到海外淘金的人选可以逐渐扩大。比如现在是初期,那么,皇帝,谢家、李家等等,都要参与进来。等到朝廷的财政压力达到一定程度了,放开限制的时候,可以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