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苏厉青一身黑色紧身衣,潜伏在黑夜里,一步一步地向庄园里最偏僻的角落逼近,谁都不知道怀特庄园里有这么一个隐蔽的囚室,里面正在上演不为人知的罪恶。苏厉青慢慢靠近那所囚室,远超常人的听力让她已经听见屋内传来的细微惨叫,她攥紧手中的匕首,手指用力到发白。
囚室用坚硬的岩石打造,只在上方有一个能供一人通过的狭小窗户,苏厉青一跃而上,透过窗户往里看去。阴暗潮湿的室内充斥着腐朽的血腥味,惨叫声就是从这里传来,一个人身鱼尾的男人被吊在房梁上,地上站着两个赤膊大汉,正拿烧红的烙铁去烫他早已伤痕累累的皮肉。
一个施虐者抱怨着:“这婊子怎么哭的越来越少了?这点眼泪可不够贵族老爷满意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哥俩。”
另一个答道:“赶紧干吧,被派来干这种脏活儿真是晦气,赶紧让他哭完今天的分量,咱俩也好收工。”
滚烫的烙铁离皮肤越来越近,人鱼的眼睛早就因为过度哭泣而几乎半瞎,他眼前雾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可当那股熟悉的灼热感靠近,长久以来养成的条件反射让他浑身颤抖,但他咬紧牙关,不肯求饶。
就在烙铁贴上皮肤的前一刻,一切仿佛静止般被拉长,先后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人鱼感受到刑具离自己远去,茫然的瞪大了双眼。下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抚摸上他的脸庞,有人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我来了,没事了。”
人鱼怀疑自己怕是在过度疼痛中产生了幻觉,但这一刻实在太过真实,包括那双抱起他的有力的手,他的头靠在那人肩膀处,闻到了淡淡的果香。
神啊,人鱼默默祈求着,如果这是梦境,就请让这场梦持续的更久一些吧。
苏厉青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把人鱼打横抱了起来,怀里的男人安静而温顺,他的眼睛被一层白色的霾遮住,茫然的看向她的方向,苏厉青心里一痛,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小顾,在这个世界里是一尾人鱼。
北海有人鱼,泣泪成珠,价值连城,小顾一直生活在深海,他成年的那天偷偷浮上海面,只看了这个世界一眼,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他被过路的渔船发现,渔夫邀请他去家里做客,人鱼惊喜于陆地生物的热情好客,却没有注意到渔夫眼里一闪而过的贪婪。他一无所觉的喝下掺了迷药的糖水,被转手高价卖给了当地最富有的贵族老爷怀特公爵。他们采取了最简单也最残忍的方式,人鱼被拷打、被折磨,原本结实坚韧的身躯逐渐干瘪,原本光滑紧致的皮肤再没有一块好肉,他的眼泪填满一个又一个匣子,在施暴者的狂欢中。
无穷无尽的凌虐持续了三年,人鱼终于等到了他的救赎。苏厉青抱着她伤痕累累的珍宝,抽出火夹子,一把点燃了被她泼满火油的贵族庄园。
夜晚的风很冷,苏厉青把自己的斗篷盖在人鱼身上,抱着他一路飞奔,人鱼一直在她怀里安安静静的发抖,直到雇佣兵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住所,动作轻柔的将他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转身去拿伤药的时候,人鱼才不安的勾住苏厉青一片衣角,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大人?”
“嗯。”苏厉青应了一声:“很疼吗?我去给你拿伤药。”
这位大人看起来像个有些耐心的好人,人鱼想着,犹豫的开口问道:“大人也想要我的眼泪吗?”他想说您可不可以用稍稍温情一点的方式取他的眼泪,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
苏厉青心里一紧,伸手摸了摸小顾的发顶,安慰着说:“我不想要你的眼泪,更不会折磨你,你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你把伤养好我就放你回大海好不好?”
——前提是我得搞到能让我在海里呼吸的药水,苏厉青在心里默默添了一句。
顾惊弦有些诧异于她会说这样的话,他不相信人类的承诺,哪怕这位大人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对他说话,但长久的凌虐让他学会隐忍,他乖巧的点头,应了一声:“好。”
苏厉青放下心来,她取来伤药,开始替她的小顾治伤。人鱼的上半身惨不忍睹,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女佣兵抹了半天发现自己储备的药根本不够用,她在原地思索两秒,安抚地摸了摸人鱼的头:“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苏厉青走的太快,顾惊弦急急伸出手,却只摸到她一片衣角,小顾僵在原地,满脑子都是:这位大人是嫌我麻烦了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涌上心头,他想说我不用治伤的,人鱼的自愈能力很好,只要三天——不,只要两天就好,我的伤就能恢复到可以忍受的地步,不要......不要就这么放弃我......
他的眼睛雾茫茫一片看不清楚,对时间流逝的感知也非常差,不知枯坐多久,突然听到门被‘哐’一声撞开的声音,顾惊弦又惊又喜的朝声音来源扑去,却因为双腿之间的一阵剧痛直接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