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路向皓都行进,凤然又高兴又担心,见了月国的官员心里总是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另有含义。义律轸见他这个样子,暗自担心,不住劝解,又变着花样引开他的精神,总算缓解了一些。
但义律轸仍不放心,便很少让他见月国人。每到一处,便匆匆将凤然送到驿馆,周围只让页丹人守卫服侍,因此凤然虽回到月国,却仍是生活在页丹人的圈子里。
越接近皓都,凤然的心里就越害怕。他本来一心想见到亲人,这时却无论如何不敢设想与亲人相见时的场景,因此情绪越来越不稳,茶饭都不肯怎样吃。
义律轸百般劝慰,却没什么效果,只能尽量多陪伴他,只有义律轸陪着他的时候,凤然才会放松一些。
但路程总有行尽的时候,皓都终于到了。凤然紧张的浑身发抖,义律轸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待在后面的车里,自己则去与前来迎接的月国大臣周旋。
而月国前来迎接他们的大臣却是义律轸有过一面之缘的文若清。义律轸记忆力极强,仍记得十几年前曾出使北凌的当年左议郎,现在的左相文若清。仔细打量之下,见当年文采精华,气度超俗的青年,现在已圆融了很多,更加深沉内敛,从容潇洒,不愧为月国首辅重臣。
义律轸暗想幸亏没让凤然露面,否则又不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文若清凝神看了义律轸片刻,眼神四顾,疑惑地发问:“义律将军远来辛苦,两位使臣辛苦。本官左相文若清,奉吾皇旨意前来迎接各位。据闻此次北凌议和的正使是凤驸马,当年我出使北凌,曾与驸马把酒言欢,今日若能再见实为幸事。不知驸马现在何处?”
义律轸微微一笑,欠了欠身,道:“有劳左相惦念,驸马一路车马辛苦,略有小恙,正在车中休息,不能与左相相见了,还望海涵。”
文若清一笑,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事实上凤然作为正使却不出来相见,本是一件非常失礼之事,但他与月国渊源极深,所以没有人为难他。
义律轸和两个副使去应酬月国众人,凤然则被送到紫阳馆,这里是月国为北凌使臣准备的住处。
凤然坐在房中呆呆出神。二十年之后他终于回到皓都,看着这花木院落,厅堂陈设,都是熟悉的月国风格,连空气中也带了淡淡的繁华气息,是一种与北凌的粗犷质朴截然不同的感觉。
越宁回到月国本来也很高兴,但见凤然这个样子,只得提心吊胆地陪着他,一步也不敢离开。
义律征等人则在外面指挥着安置东西,分派人手各处守卫,筝云则张罗着将房间里的一些物品用自家带来的东西换了,床上的被褥都换成了凤然在北凌府中用惯的,书箱放在墙角,笔墨摆在了桌子上,烛台也换成了凤然喜欢的那盏玉莲花底座龙女擎灯银烛台。
筝云见凤然发呆,便笑盈盈地端了一盏热羊奶上来,道:“驸马一路劳累了,喝一盏羊奶补补身子吧,筝云这便去安排厨房给驸马备膳,用膳后驸马可该好好歇歇了,这些天驸马可真辛苦了,吃不好睡不好的,现在总算不用再赶路了。”
凤然看了看这个开朗而体贴的女子,摇摇头道:“谢谢你,筝云,不用急着备饭,我不饿。”
“啊呀驸马,那怎么可以?现在已经中午了,劳顿了一个上午,再没胃口也要吃一些啊!轸将军不是说等安顿下来之后,要陪驸马出去玩儿吗?驸马不吃东西,怎么会有力气走路?您别胡思乱想了,万事都有轸将军呢。”
越宁在旁边见凤然仍是愁眉不展,便端起羊奶送到他口边,道:“驸马成天想着回来,回来了却又不高兴,这又是何苦呢?您万事不要总往坏的地方想,事情一定会好起来的,别先就把自己吓住了,当年您可是什么都不怕呢!”
越宁这几句话倒是让凤然精神一振,的确,自己还是将军的时候,做事哪有这么多顾忌,从不会这样前怕狼后怕虎,无论母亲和家里其他人肯不肯原谅自己,总要努力一番,而不是还没试过就这样悲观丧气。
凤然眼中的阴郁消散了很多,重又燃起了星星希望,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看向越宁,道:“你说得对,我一定会振作的。”
然后接过羊奶喝了下去。
越宁见凤然又有了精神,高兴得喜眉笑眼。筝云也暗暗夸赞越宁,不愧是一路跟着驸马过来的,终究还是他劝得动驸马。
紫阳馆中的月国侍从杂役不被允许进入北凌使臣的院落,他们只见到一车车东西往里面送,不由得暗自咂舌。
“页丹人真是蛮夷之邦,居然带了几只羊来,难道他们想在这皓都城中放牧不成?”
“竟然还带了被褥,搬家似的,我们月国哪能这么小气,连被褥都不给他们?”
“听说那都是北凌驸马的东西,那番邦公主怕自己的丈夫在月国住不惯,赶着都给他带来了。什么吗,一个大男人倒比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娇贵!”
“他和女人有什么区别?早就成了义律轸的女人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