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端着餐盘,把早餐一一放在茶几上,动作是没错的,心思却还没缓过来。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了这种独断专行的样子,现在我头痛欲裂,不晓得该怎么给南陆解释。
犹豫着犹豫着,在这种沉闷的气息里,我们吃完了早餐,无事可做,又只能干巴巴地坐回来,可是已经错过了刚刚的话题,我根本找不到一个由头提起这些事情。难道我要开口说:南陆,你记不记得昨晚我说你身经百战,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一个激灵,光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情景,就抖了三抖。
现在的南陆周身像裹了一层看不见的软甲,大约是《西游记》里刀枪不入的那一种,油盐不进,刀劈火燎都无用,只有他意识昏沉失去了控制权的时候,才会褪下保护壳,露出里面柔软的、真实的内核,可是那真实而柔软的样子,又充斥着岌岌可危的崩溃感。
南陆不安地转头看了看我,他隐隐觉得仿佛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犹如正在思考“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的人生哲学三连,无比专注,专注到对外界都一片茫然。
他似乎很想问问什么东西,可是他的嘴张了张,话语在舌尖上滚了两道,又咽了回去。他轻轻转开了目光,恍惚地望着地毯上的一处花纹,似乎看得很认真,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谢天谢地,这时候门铃又响了。
南陆知道自己现在不方便开门,便小声提醒道:“小乔,有人在门外。”
“嗯?嗯??啊,有人是吗?”我被南陆惊动,不在状态地飘到了门边,突然一想,呃不对,这时候会有谁来呢?
“赵小姐,赵小姐在吗?我是元乐啊!”门外的人等了会儿,提高嗓门道。
隔着厚重木门声音很闷,不过我还是听清了,给他开了门。
沙发上的南陆刚想出声提醒她换一身衣服,却不想门已经开了。
元乐一进门就有点呆。
昨天他见到的赵小姐,裹着大红长风衣,蹬着缎面高跟鞋,抹着鲜红的唇,站在车门边,凌厉张扬,从他手上抢人的时候霸气得不行,还硬生生凌晨一点把他从被子里揪出来改行程,导致他一想到今早又要来见这位,就头痛,想装病。他个中年老,活生生回到了学生时代,这心态,和他当年想装病逃数学课一模一样。
结果今早一见,霍,眼前的人居然不施粉黛,一点没化妆,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踩着白拖鞋,像是隔壁哪个邻居家毫不避讳的小姑娘,气场也柔软了许多。难道她昨天憋了一肚子气所以看起来那么狠吗?所以今天是气消了?到底是个小姑娘嘛。想到从昨天到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元乐忽然有点同情南陆了。他往前看去,就瞅见南陆坐在沙发上,面色依旧苍白,但嘴唇嫣红,气色不大好,精神却还不错。
发现元乐神情有点怔忪,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形象似乎不太适合见外人,不过我也一向不在乎外人的看法,无所谓地摆摆手放他进来,说:“我去换身衣服,就麻烦你送南陆到我公寓里去了。不用载我,我不和你们一起走。对了,”关上门前,我回眸认真问道,“南陆的行程,我们还可以再斟酌一下——你不会效率那么高,今早就把邀约都推了吧?”
面对这如同审视一样的目光,元乐的冷汗又要下来了,心里叫苦:神啊,赵小姐,不,赵总!您能不能不要想法这么多变啊?你这样让我们这些底层员工生存很艰难啊!
“没有没有,还没来得及,没来得及。”元乐赶紧堆上笑容。
我对这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阖上卧室门。
车上。
今天元乐没带司机,亲自开着车来接人。他一边驾着车一边对后座上的南陆道:“你昨晚怎么样?赵小姐她”他挑选了一个隐晦的说法,“她厉害吗?”
南陆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没什么反应:“还好。”
“唉。”元乐叹了口气,“你,这几天你还是注意一点。你那么聪明,尽量保护一下自己。”
南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从内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神情,元乐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知道赵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因为曾经了解过,而人又是会变的,所以才会对改变之后的人知之甚少。”
南陆眉尖一动,却还是不说话。
“赵老爷子一直很喜欢她,这几年带着她一一认识那些合作伙伴、各路大佬,给她在总集团挂了个副总的虚衔。她这几年私生活上很放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当自己说到“放荡”这个词的时候,南陆的神色微微一动,仔细看,又毫无变化。元乐续道,“赵老爷子都知道的,但是都由着她,不管她,甚至让她去华山做了艺人副总监。她其实根本不插手分公司的事务,在华山挂个职位,也是方便她找人。毕竟圈里乱,还是自家公司里的人知根知底比较踏实,所以你看,这几年他们华山的艺人体检比往年详细严苛了不少。有钱人爱玩,玩起来很放肆,倒是惜命得很。其实在他们这种家庭里,再过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