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气?尚离心中也微微松放,年轻的脸上才将将现出一点浅浅的笑纹,然而他稍微转开了一下视线便忍不住淡淡抽气:桓矽……
孟尚离视线的终点落在厅堂左侧那个挺拔身影上,那人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望着一班师兄弟看稀奇看得热切,一身奔波风尘的憔悴疲倦也掩不去那肃然稳重的风华坦然。
站在那处的陆御恒终于也看见了刚入大厅的孟尚离,迈步近上身来:“离师弟,你也出来了。”熟悉的嗓音,带着熟悉的温厚,却再没有熟悉的情意温柔。
尚离轻轻弯下唇角,应了一声。“大师兄路途奔波,辛苦了。”
“离师弟性子淡,这大炎夏的也能衣冠素整,倒显得师兄我一身狼狈了。”陆御恒伸手拉过尚离手腕,不动声色探查他脉象,“那些药,师弟可还在坚持服用?”
“每日两次,不曾断过。”孟尚离任对方温热的手掌圈着自己的手腕,心中却不似面上无波,这少了魂识的身躯不过残喘之姿,哪能凭借这凡尘药物来治愈?能缓下这身体每时每刻不间断疼痛的几分凌厉便已是庆幸了。“大师兄还是快些回房收拾一下吧,这一身汗水粘腻怕也不舒爽。”
陆御恒点点头,放开尚离的手腕:“那几箱小玩意是这次出行经过江南之时顺购的,离师弟也去挑几件。”
尚离目送他的大师兄远走,这一世,这一位仿佛刀枪不入神通广大的大师兄,尚在娘胎便丧父,童稚之年又慈母遗孤,苦寒炎暑勤奋不断练就一身本事,又勤恳不辍一肩挑起这陆家堂武馆……这一身的压力与背负……
“离师弟!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挑礼物?”齐铭大嗓门一嚎,神游中的尚离才被拉回收回思绪,轻应了一声。
这夜终比白日清凉,而这常人惬意的清凉于孟尚离却决称不上舒适。瑟瑟蜷曲的人影缩在床榻深处,白皙的脸上冷汗不止,细密的痛楚嗜咬肌肤每一寸,又沿着肌理深深穿刺入骨入心,痛楚犹如浪潮拍打而来,一波未平便有下一阵接踵而来,尚离咬紧下唇,痛得心中都恨起来,谁说疼痛持久就可以麻木……
轻叩房门的声音响起,响过一阵又回复静谧,不刻又从容响起:“离师弟,你不在房里?”那声音中不可思议至极。
“我……”尚离才松开口,疼痛汹涌而来,只把已经搁在咽喉的话语都逼开。
“师弟你!”外面的人似乎忽然醒悟过来,拍开门便闯了进来,果然陆御恒进门即见一团瘦弱背影贴着床侧瑟缩战栗。
陆御恒忙将手中纸盒搁置在桌上,疾步奔到床边,一把揽起那人影:“尚离你怎样?又发病了?”摸上怀中人的额,一手冰冷冷的湿汗。
“桓……”疼痛模糊了神智,尚离睁大着双眼攀上陆御恒揽住他的手臂,却只能反反复复念叨一个含糊的字眼。
陆御恒身体一僵,面上闪过一阵阴霾,瞬间又回复到温和,扣住怀里人的穴位轻轻施力,虽不能根除他的痛苦,至少也可缓解些许。
许久痛楚的呻吟过去,尚离渐渐从疼痛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他的大师兄怀里,忙是狼狈退出来:“大、大师兄……”
“好受些了吗?”
“恩,好多了。”手掌一阵麻软,撑着坐起的身体又重重砸向刚刚离开的怀中。
陆御恒长长叹口气,把怀中单薄的身体撑抱起:“这回出门,师兄寻得几味药材,听说对于改善气血虚弱很有好处,离师弟自己记得要按时服下。”
“谢谢,”干涩的嗓音冒出来,孟尚离自己都几分难堪,“不过大师兄也该知道,尚离这是生来带的顽疾,多少好药都是枉然……”这个人就是不死心吗?他从没觉得……他欠他啊,既……没有情爱,何必……做到这份上……
“过几日,等处理完手上一些事务,离师弟随我去一趟瑶山吧。”
“瑶山?”孟尚离心中一震,眸中竟是慑人的光彩,“师兄这是……”
“听说瑶山有位青岚道长,能人所不能,离师弟这一身生来带的病,纵使别的人治不了,我总要请道长试一试的。”
陆御恒话语恳切,孟尚离却渐渐失了眼中的光芒,心中一片气苦:怎么就又妄想了,哪里可能就会……他,可是轮回重生的人啊……“大师兄做主吧,尚离……没什么意见。”也不该有意见……
02
小镇的小酒家里,青衣少年正把左腿踩在长凳上,一手撑在架起的膝盖上,另一手在挥舞着比划,脸上表情飞扬。
“话说将名姓一道刻在三生石的有情人,便能生生世世成双,只要那情意不变,姻缘便能历经转世而不断。”
底下有人听着起哄起来,“小娃娃,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人把名字刻在着所谓的三生石上过?”声音里不信的调笑弥漫。
那少年也是年少气盛,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吊起嗓音说道:“当然有过。”
“哦,那倒是说来听听啊。”又是一阵笑声。
“听说过九尾吗?”少年眼角一吊,脸上无限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