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沈淳那对新月般的细眉微微一挑,颇感兴趣地问道:“骆驼?沙漠?”
安达尼反问道:“难道美丽的花魁大人没有见过骆驼吗?”
沈淳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的父亲是京官,我的母亲是小妾。父亲的正妻十分善妒,等父亲死了以后,大娘就栽赃我母亲红杏出墙,还污蔑我是偷情生出来的儿子。家仆们拿鞭子抽死了我的母亲,又把我卖入花街,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离开过花墨台,不要说骆驼了,我连马都没有骑过。”
安达尼呆住了,他哪里能料想到沈淳的身世竟然如此凄凉可怜?更没想到花魁居然会毫不设防地将此事说给他听。
此时,花墨台楼下厅堂歌舞喧闹,楼上花魁厢房则陷入了沉寂。
安达尼看着沈淳这副憔悴病容,心中忽然不忍,于是蹲下身,将蓝宝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沈淳膝上。
沈淳愣了愣,连忙将蓝宝石拿了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万一碰掉了该怎么办?”
安达尼干脆跪坐在沈淳膝下,仰头看着他,笑着说道:“我从小就觉得最美的宝石就该配最美的人,这块蓝宝石虽然还没做成首饰,但只是把它这么放在你的身上,我都觉得漂亮极了!就算碎了,好歹也美过,这就足够了。”
沈淳淡淡地笑了。
他一边把玩蓝宝石,一边似嗔似喜地说道:“诗曰商人重利轻离别,但你这话可不像商人的话。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这么会哄人高兴。方才有那么多人买了你的东西,你肯定是用这一套把他们哄得服服帖帖的,是也不是?”
沈淳这一笑真是如云似月,秀若西施。
见沈淳高兴,安达尼也觉得高兴。
胡人少年快活地说道:“此言差矣,我方才已经卖出了很多货物,就算这枚蓝宝石卖不出去,今天也算是大获全胜。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爹娘平时不让我来花街,我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还真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和美人说说话呢。”
沈淳那对细长的狐狸眼轻轻一转,道:“花街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如今不能接客,你若是想玩得尽兴,就应该去找别的妓子。”
安达尼爽朗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玩法,就像每块宝石都有不一样的雕法。我觉得跟你待在一起就挺好的,用不着去找别人。你也说商人重利,我现在能跟花魁坐在一起说话,还不用付一分钱,难道不是最好的玩法么?”
沈淳笑着摇了摇头,将蓝宝石还给了安达尼。
安达尼接过宝石,碧绿的眼珠子狡黠地一转,道:“对了,你想不想听听沙漠的故事?”
沈淳本来想起身离开,一听安达尼这话,他又坐了回去,好奇问道:“你去过沙漠么?”
安达尼略显赧然,道:“我没去过沙漠我年纪太小,还不能去。其实我从没有离开过皇都。为了让客人们相信我,我才故意学了西域口音,现在都改不掉了。”
“呵。”沈淳淡淡一笑,“其实你跟我很像,你没离开过皇都,我也没离开过花街。你为了客人故意学西域口音,我为了客人唉,不提也罢。”
安达尼见沈淳神色忧愁,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我的父亲说沙漠是沙子做成的海,会把人和牲畜吞没得无影无踪。我已经十七岁,哥哥们的商队下次出发时,我一定会有一个位置。”
沈淳定定地看着红发碧眼的安达尼,道:“等你回来以后,你一定要告诉我沙漠是什么样子的。”
安达尼郑重地应下了。
那夜回去之后,粟鄂斯知道安达尼去花街卖货,便十分不悦。
安达尼辩解自己卖出了许多宝石,粟鄂斯神情稍缓,但还是嘱咐安达尼不要再去烟花柳巷之地,免得被迷惑了心神。
安达尼想起了花墨台那位姓沈的病弱美花魁,心想父亲说得果然没错,他和沈淳才初次见面,就已经无法忘怀那张西施般的清秀面容,心中满是怜惜,或许,他已经被沈淳迷惑了心神。
由于父亲的嘱咐,安达尼再没去过花街。
如是风平浪静地过了数日,花墨台那边却派来了仆人。
原来是安达尼那日卖出的一条真珠项链的瓷扣被碰碎了,妓子十分心疼,便让仆人将项链送来奇石铺修缮。
安达尼心思一动,暗道这是老天要我去花街,并非我自己要去,父亲一定不会生气,便称瓷扣需要烧制,让仆人先返回,等修好以后,他再亲自送回。
待仆人离去,安达尼便催促工匠立即修缮项链。
三名工匠花费三天功夫,终于将真珠项链修缮一新。
安达尼便换上锦衣,揣上真珠项链并几件崭新珠宝,兴冲冲地去了花街花墨台。
此时正是晌午,青楼楚馆还未开张经营。
安达尼入了花墨台,便见五六妓子坐在厅堂中闲谈,其中就有真珠项链的买主。
安达尼忙将真珠项链恭敬奉上,妓子大喜,当即戴上脖颈。
旁人笑道:“她正念叨着这件宝贝呢,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