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屁股烂账,能说得上话,办得成事的逃的逃,走的走,而且康博士的死和周游有关只有你知道,我知道,还有……”
费觉抬起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紧贴在一起搓了又搓。莫正楠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凑在自己的烟上点上了,给费觉递过去。
费觉接了烟,接着他的话说:“陈老九也不是没可能。”
“九爷……为什么要周游的命?”莫正楠揣摩不透,费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一种预感……”
“第六感啊?”
费觉的鼻子里喷出两道烟,他隔着那烟雾对莫正楠笑:“我的预感一向很准。”
莫正楠忽然着急地挥开那些烟雾,站起来问费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去哪里?宵夜啊?”费觉一拍莫正楠的小腹,“少吃点宵夜,生活健康点啦。”
莫正楠看着费觉的头顶,摇了摇头,连同声音都跟着摇晃抖动了起来:“我是说去别的地方。”
费觉仰起了脸,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放开了,人也很舒展,伸着胳膊,打了个大哈欠,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四肢看上去柔软极了,眼里藏着些韧劲,但说话的腔调倒也是软绵绵的,他抽烟,吐烟雾,说:“你还问我这个?”
莫正楠被他的烟喷了一脸,咳嗽着说:“我也有种预感,现在要走还来得及,再晚……”
“什么时候才算晚?”
“一小时以后?明天?”莫正楠看手表,看手机,看窗外的夜,黑梭梭的树,和绒毯一样的草地,他看费觉,“我不知道,我怕真的想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费觉的脚碰到了莫正楠的裤腿,他踩在了他的影子上,费觉偏过头,坐姿歪斜,又很惬意,他说:“你哪有什么来不及来得及?我嘛,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习惯了这里的规矩,习惯了这里的人,讲话大声,斤斤计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三天两头有人追着别人砍,你要我去别的地方,排队的时候没有人插队,吃牛丸汤的时候没人冲出来砍我,晚上不做横尸街头的噩梦我都要不习惯……”
“胡说八道。”莫正楠犯起了牢骚,“你都习惯了,那你就别整天去管路上有没有人随地吐痰了。”
费觉大笑,莫正楠问他:“你喜欢这里啊?”
“不喜欢。”
“搞不懂你。”
费觉挑眉毛:“你还年轻,是不懂我,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他梗了下,一擦鼻子,“说不定也还是不懂。”
“那你留恋这里?”
“留恋什么?”
莫正楠刮刮脸颊,目光落在了门背后,那里贴着一张安全警示。字太小了,光还黯,他看不清,只看到一个灭火器的标志。
“不知道,过去的记忆之类的,反正就是那些东西。”莫正楠说。
费觉用脚尖顶了下莫正楠的腿:“人只有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才会怀念那个地方,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回美国啃汉堡啊?”
莫正楠说:“不想。”
“你配合一点啊。”费觉咯咯笑,像被人挠了痒痒一样缩起了身子,莫正楠俯身摸着他的额头用力亲了他一下:“我想你,在美国的时候想,现在也还是想,想的不知道该把你放在什么地方好。”
“供着吧。”费觉说,他站起来,莫正楠扶住他,费觉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莫正楠把拐杖交到费觉手里,和他一道回了倪秋的病房。
倪秋还在睡觉,脸上出了许多汗,费觉替他擦汗,一手按着他的额头,一手摸自己的额头,还把莫正楠叫过去比对体温。
“烧得更厉害了,我叫医生。”费觉按了下床头的电铃,对莫正楠道,“你找到周游了就带他去我那里吧。”
“我们家?”
费觉像是听了个笑话,又不敢笑太大声,憋着气和莫正楠说话:“你先回去吧,我留下就行了。”
莫正楠思前想后,说:“我出去一趟。”
医生进来了,费觉让出床边的位置,朝莫正楠摆摆手,急忙去和那医生说话:“医生您给测一下体温吧,我感觉烧得更厉害了。”
莫正楠退到了门口,半只脚跨了出去,手却还扒着病房大门,两个护士从他身边挤进去,费觉瞥到了他,拄着拐杖过来:“你不是要出去吗,别在这里挡路啊。”
莫正楠推着门,把费觉拉出来亲了亲他的额头,费觉忍不住笑,笑时又忍不住板起脸孔,摆脸色:“你有事就去办事。”
莫正楠说:“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我以后不问了,那你也不许再提美国,我不回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费觉把他往外推,手贴着他的胸膛,不耐烦地重复着说:“知道了知道了。”
末了,轻着声音添了句:“小心点。”
莫正楠点了点头,他看着费觉,倒着往外走,费觉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时,莫正楠听到他问他:“你的预感准不准的啊?”
莫正楠摇摇头,转身拐过护士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