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艾回居所歇下一个时辰后寅时开工,这一夜他没有一刻入睡过。到了雁苒阁,元曦已经不在阁内,内室也没有留有《雁州随笔》。谢艾惴惴不安,如常清扫擦洗,到了卯时商管家过来,叫他收工。
“身为仆役,擅动王府藏书,此过一,擅自留宿雁苒阁,此过二。王爷仁慈,从轻责罚你,这个月的月钱肯定是没有了,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洒扫雁苒阁,严禁踏足此地,听明白了吗?”
谢艾料想到会有此发落:“是。”
“可有要申辩的?”
谢艾张口欲言,但想来商总管没有提手记一事,许是雁王也没有提:“回总管话,没有要申辩的。”
商总管点点头,缓和了口吻:“昨夜之事,王爷很是不悦,我也受了责罚。等风头过去一阵,我再为你安排个差事。今后往后谨言慎行,但凡你不出岔子,在雁王府必能过得太平。”
“总管关照,谢艾铭记。”
“王爷此刻正在寝殿休息,你去候着,王爷说醒来要问你话。”
谢艾猜想是手记一事,精神一振,再三谢过商总管后,连忙往内院寝殿奔去。
寝殿外守卫重重,殿内一人也无。谢艾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里走,四处张望想找个侍从,却一个也寻不见,直走到寝居,看到榻上有一人躺着,谢艾便退后两步跪下了。
“学生谢艾,叩见殿下。”
静待了一会儿,榻上的人没有回应。谢艾抬头望了望,猜想是雁王睡着了,只能跪在原处,静静等候。
寝榻之侧有一短几,上面胡乱堆着案卷书信,最上头的是他的手记与家书。谢艾幽幽望着半晌,垂下目光,继续等元曦,只盼着元曦醒来问过话后便能将手记和书信还给他。
这一等,便等了三个时辰,谢艾也跪了三个时辰。等元曦醒来,已日上三竿。
元曦起身后看了谢艾一眼,也不作声,只摇了摇床尾的绳,婢女们便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伺候元曦漱口擦脸,换上常服。元曦偷偷观察谢艾,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跪在远处,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绞着,可见焦灼之情。
待婢女都退下后,元曦坐到榻上,他看了一会儿谢艾,忽而有些泄气意味:“你过来吧。”
谢艾连忙起身,但双腿早已跪麻了,根本站不住,当即摔了下去。
元曦知道谢艾跪了许久,心下不忍,走过去扶起谢艾:“你倒是个死心眼的,等了太久可以自己起身,何必跪伤了自己。”
“学生岂敢。”谢艾实在站不住,干脆重新跪下,重重磕了一头,“学生自知犯下大错,殿下宽厚,未有重惩,学生感激不尽。学生知道自己是谢家子弟,故而殿下不得不防,但《雁州随笔》真的只是记述一些琐碎小事,学生从未也不敢监视雁王府,还请殿下明察,赐还手记与家书。”
元曦没想到谢艾直接把话挑明了,笑道:“你倒说说看,本王为何要防着谢家?”
“因为谢家亦是防着诸皇子。学生赴雁州之前,曾被授意监视查探雁王府一举一动,如果殿下有异象,则即刻禀报回京。但学生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这么做。”
“为何?”
谢艾伏下身:“学生认为,大晋立储立贤,能继承大统的皇子靠的是仁德与才智,哪位皇子德才出众,脱颖而出,其余诸皇子当见贤思齐,精进不休,而非将对方视为心头大患时时监察,一旦危及到自己了就立刻打压,除之而后快。”
元曦沉默半晌,寒着声音道:“你可知道你刚才说的话,会为你惹来杀身之祸。”
“学生学的是孔孟之道,安插眼线的行径,于礼义廉耻忠孝仁爱,字字背道而驰。”
元曦笑了:“你想做圣贤?”
“学生不敢,也做不了,但求不违背圣贤之道,也算不白读书一场。”
元曦笑了一会儿,想想又道:“礼义廉耻,忠孝仁爱至少还有个孝道,你还是可以为之所驱,毕竟你是谢家人,你能违拗令尊之命?”
谢艾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违拗谢瑞?他做得不少了。否则此刻他应该身在韦府,而不在雁州。
“怎么不说话了?”
“所以学生做不了圣贤,学生是个不孝之人。”
“所以,你来雁州,实则被逐出谢府。”
“是。”谢艾继续说道,“但这些都是学生的家事,与手记无关。学生只想让殿下知道,学生没有行监视之事,《雁州随笔》字字清白无虞。”
“那谢玑呢?”
“他是学生的十堂叔,他虽是我在雁州唯一亲人,但我们互不相干,他也从未与我说过监视王府一事。”
“那你就去同他说。”元曦沉下声音,“谢玑给豊都汇报了些什么,本王都要知道。”
谢艾一愣,猛地抬起头看着元曦:“殿下”
元曦站在谢艾跟前,伸手捏住了谢艾的下颚:“谢艾,你是太天真了吗?你以为坦诚相告,本王就会相信你,把手记还给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