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进去。”
已经准备好迎接一顿训斥的顾天清听到这句话有些措手不及,本来他预期听到的话语没听上,那本来他准备好的回击也就用不上了。他有点无趣地撇撇嘴,跟着沈宵走入店内,顺手带上了门。
沈宵出门几日内茶馆一直暂停营业,现在也没把歇业的牌子拿下,自然无人,因为无人,简陋狭小的厅堂也变得敞亮宽阔起来。沈宵随意走到一扇承着晨曦的桌子坐下,翻开桌上的茶杯打量一番,觉得不妥又摇着头放下。顾天清知道他在想什么,跑到后堂从橱柜里摸出两口海碗来,取酒斟饮。
酒坛开封,酒香四溢,扶着坛体的手一斜,便有清液顺势而出,争先恐后地奔腾至碗中。水撞在碗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回旋成涡,如此天然纯粹的声音在顾天清耳边简直如同天籁。
两碗斟满,他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双眼露出黄鼠狼般的精光。
拿碗,仰头,转腕,清酒如口,涛涛痛饮。未有多久,一碗酒便被饮尽。
顾天清舒服地长吁一口气,叹道:“真是好酒!”
沈宵笑道:“全天下只有你会称赞这酒好喝。”
“那说明全天下只有我懂酒。”他说得洋洋得意,边说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沈宵一笑而过,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见他不说话,顾天清就自顾自开了话匣子:“我这个人可是嗜酒如命的,你这几天非要拦着我,忍得我牙痒痒。当初我受聘去收那老虎精,临行前还要痛饮三海碗热身哩!那老虎精定是趁着我有些醉意才得手伤我,结果我就被你捡到禁酒了近十天……师父曾教过我‘因为喜欢吃鱼所以不吃鱼以吃更多鱼’的故事,看来于酒同用,啧啧。”
顾天清咂咂嘴,看沈宵只在一旁看着,不满意地用空碗去撞他的碗:“喝啊,我一个人和多没意思。”
沈宵依他,细致认真地去尝身前的酒。
顾天清须臾一瞥瞧他低头细饮的样子,心头突然涌上无穷无尽的熟悉感,只觉这画面似曾相识,在自己眼前重复过千千万万遍。
他细细眯起眼睛看沈宵,似乎要透过他看到更遥远更真切的画面,来打破脑海中那片挥之不去的恼人的迷雾。什么东西要从那片迷雾里飘出来,它有艳丽的色泽,温腻的触感,淡淡的香气,对他来说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沈宵喝了三分之一,察觉到有人看他,抬头询问:“何事?”
顾天清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异样,暗骂一声许久未喝酒得了魔怔,略带歉意的笑道:“没事,没事。”
一场大梦,未睡先醒。
一朵桃花黯然飘落,在重重迷雾之后,化作尘埃飘散。
☆、千年醉(3)
二人在饮酒上消磨了一个上午,直到午时将至,顾天清喝得迷醉不堪才告罢。喝得晕头晃脑的顾天清裹紧外衣嚷嚷着风大,回屋歇息去了,沈宵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也回了房间。
合上房门那一瞬,沈宵腿脚一软,幸亏扶住了木门才免于跌倒在地。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却又透出红润的色泽,想来是刚刚厉鬼附身与酒力叠合的原由。
他转过身来,神色复杂地望向居室中央那抹残魂。
“就这样……你便满足了?”
怨灵平静喜悦地笑了笑:“满足了,不然如何?”
沈宵沉默片刻,涩然开口道:“你本能唤醒他的记忆,让他知晓前事,或许还能在人事共享数十年光景,然而你现在只是与他共饮了两坛酒……便够了?”
东方绯闻言露出惊讶的神色,抿唇思索半刻,弯眉道:“我与他……并非仙人所想的那种关系。”
“算起来我同他不过共饮一时而已,而且大多数都是他在喝,喝的还是我的酒。那段日子其实在我漫长的岁月里也不过算一瞬,虽然在他来看曾是半世,但谁又说得准他是否只将我当段空树桩,一吐卿怀呢?如今他再度为人,前尘尽忘,理应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我又何必何应何能去把那段过往强加给他?”
“诚然,他说让我等他再一同痛饮时我是感动的,算是我离世以来最值得回忆的温情,乃至随着春去秋来已然成为我新的大愿。当年复国之念无疾而终,令我徘徊游离,如今得以同他再度畅饮,心愿终了,我便该离去了。”
东方绯的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最终与疲惫糅杂在一起,似有若无。
“况且,这么久了,我也累了。”
冬季正午的阳光明媚却不暴烈,落在人的面颊上便能传递温热,舒服得很。东方绯走向窗旁,伸出手来承接住从开缝的窗口泄露出的阳光,缓缓握住,似乎是在回味生时的感受。
那抹浓烈的红在光线的冲洗下渐渐变淡,手腕处已然透明至近虚无。他虚弱的面庞仍带着温和沉静的笑意,似乎很是享受,如果外人看到这幅画面定不会猜测这是怨灵在魂销魄散,而会想为诚挚的久病信徒在神迹下羽化登仙。
东方绯眼角微动,转身对沈宵笑道:“我在桃林中最大的桃树下还埋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