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鲤池边,方晋缩着脖子搓着手,见公子慢悠悠踱过来,嗔嗔念他:“就不能约在暖些的地方嘛!”
公子捧着两个手炉,塞他怀里一个:“就因为冷,这里才不会有人过来,说话安全。”
“说吧,你如何想的。”
“先说你如何想的?”
方晋拿暖炉蹭蹭冰凉的鼻尖儿,清清嗓子:“我先说今儿头午进宫问疾打听来的事吧。”
大皇子监国得力,暄帝把宫里所有的浮光纸和暗香墨都赏了他。谁换了凤儿的信仍是未知,但谢不懂是大皇子的人,且极受看重是可以确定的,否则他怎能用得起这好东西。
暄帝一病良久,不得不放军权给大皇子。监国不久,大皇子便扩充军队,广纳粮草,虽是正事,却致国库吃紧,正愁无解,安插在东燕的探子这时传来好消息:前朝皇帝当年的藏宝图,被他们窃取到手。
“你可记得二疯子说过,东燕摄政王李佑曾为破译藏宝图,特意潜到大岳找卫家。”
公子当然记得,按润娘的猜测,就是这张藏宝图,害得卫家几乎灭门。
“探子只把图拓下来传回大岳皇宫,并未破译。我猜窃图的应不是卫家谍者,就算是,若无诡谍书对照,世上除了润娘和凤儿,估摸没人能看懂用几代密文穿插所做的藏宝图,”
“他们看不懂,自然要找看得懂的人。”公子接上方晋的话,“只有一点我不明白,若凤儿身份暴露,那润娘自然也暴露了,为何只盯凤儿,却不去找润娘呢?”
方晋一拧眉头:“活了半辈子的半老徐娘,哪有没吃过没见过的小丫头好糊弄。”
接着公子半晌没吭声,方晋手肘杵他一下:“哎,事到如今了,你还不打算把这些事与凤儿讲明白?”
他仍沉默,方晋又问:“怕她不信?还是怕她接受不能?”
公子终于开口:“非也,我虽担心姓谢的对她并非真心喜欢,而是另有所图,但我更怕她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后,会日日活在忐忑中。”
他低头盯着手炉,抠着套子上的绣花。手炉是凤儿送的,套子是她亲手做的,绣工糙得难堪,他却稀罕得不行。
“我希望她眼里不再有人间不洁,只想她单纯无虑地笑渡余生,即使这般日子只能是梦境,我也要给她造出来,且让梦永不惊醒。”
公子所言,致方晋心略一颤,忽而发觉比起冰坨子,他似乎真的差那么一点。
眼下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方晋点头答应着:“这事瞒着凤儿倒可以,只是如此一来,我担心她自己松懈警惕,那姓谢的若真耍什么鬼手段……”
公子抢过话:“我会护着她,你也会,大家都会。”
方晋没再接茬,闷闷腹诽:为了姓谢的,她都敢跟你吵架顶嘴,你想护着她,哼,万一她到时胳膊肘往外拐,看你脸往哪儿搁!
公子召集润娘等人齐聚在夫人房里商量对策,忙活了大半宿,却除了盯紧点,再无旁的好点子。
润娘犯愁:“那谢不懂毕竟也未动手,直接拿着纸墨去审他,保不齐他早备好一套说辞等着,捉贼总要拿个人赃俱获,偏他对凤乖除了好还是好,委实难办!”
其他人也同她一样看法,最终只能吩咐影七,好生看着凤儿。
次日清早,栖梦楼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尖叫,蝶园上下连人带畜生全被吵醒。
公子衣服还没穿整齐,一个小婢就冲进他房里。
“公子!不好了!锦葵姑娘她、她——”
锦葵死了。
被尖叫惊醒的凤儿恍惚中听楼下吵闹异常,接着便闻到丝丝血腥味,忙跑下去看。只见锦葵房前人头济济,有的捂着鼻口,有的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向屋内,更有甚者低头在吐。
“姐姐,出啥事了?”凤儿抓住一个转身要走的姑娘问。
“锦葵死了!可吓人呢!凤丫你可别去看!”
凤儿惊愕,抬脚挤进了屋,这才明白为何那姑娘劝她别看。
重重的血腥气在屋里弥漫,锦葵赤裸裸躺在屋子中央,人已变成一个血葫芦,浑身严重溃烂不成样,仅剩半张完好脸皮能让人辨出她是谁,血肉模糊的大腿曲着分开,小穴烂成一个洞,腥臭的血不断从里面涌出,那血似乎在翻腾,细看去,是一堆虫子在血中蠕动。
凤儿登时头皮一麻,心口一抽,胃里一阵翻腾,干呕出声。
这时围在锦葵尸身旁的人才发现她进来,公子一声大喝:“你出去!”
锦哥儿忙去捂她眼睛,只有方晋没管她,拉着仵作到屏风后说话。
凤儿执拗吵着不肯走,吵着吵着,就靠在锦哥儿怀里哭了。
就算锦葵害过自己,就算她妒忌自己,可她终归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人,不声不响地就死了,还死得这样惨,她还那么年轻,她还不满十八岁!
仵作说锦葵的死因是害了虫病,方晋也含糊其辞,凤儿不信,刨根问底。
“什么虫病会这般来势汹汹?昨晚锦葵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