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动,代表这是在高压情况下形成的一种反常现象……好比弹簧,崩得太紧,总有折断的一天。”
易晖更慌了:“那该怎么办?吃什么药可以治疗?”
“药物也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就像当年我给你开过好几种安抚宁神方面的药,其实药物作用所占的比例很小,你之所以觉得有效果,还是因为你自己想通,自己愿意跨出第一步。”
易晖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茫然。
刘医生尽职地答疑解惑:“经我分析,你所说的那位先生的自残举动,大概率出于两种情况,一种是孤注一掷,一种是自我惩罚,也可能两种都有。如果你非要插手,解决的办法说来也简单,一是告诉他你原谅他了,不仅要用说的,还要用行动传达,告诉他‘没关系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
这便意味着必须直面过往,不能再消极逃避。易晖深吸一口气:“还有其他办法吗?”
“有,你可以不闻不问,不管他的死活,让他绝望到底。结果可能是彻底摆脱,重获新生,也可能在悔恨的泥潭里越陷越深,直到再也看不见天亮。”
车在山脚下停稳,原本只打算在半山腰找个安静的地方写生,易晖跟随人群爬着爬着,没来由地生出了去山顶寺庙看一看的念头。
据说每座山上都有寺庙,有的是从古至今世代绵延,有的是为了吸引游客近些年才新建起来。这座山上的庙属于哪种易晖无从得知,只觉得远远看去与别的寺庙无异,香火缭绕,宁静安详。
易晖跟着队伍在门口买了三柱香。周末山上人多,混在一群中老年人当中的他有些羞赧,垂着脑袋低调地站在队伍中,还是被几位好事的阿姨婶婶围着调笑了一番。
在不知道第几次摆手回答不是来求姻缘的,终于排到他。把香插进硕大的香炉里,再走流程般地进去殿内祈福,易晖跪在蒲团上,抬首望着慈眉善目的佛像,在脑中搜寻一圈,竟没有什么特别想求的。
天意难测,事在人为,求神明保佑就跟吃安神药一样,多的是寻求内心的安宁。
可是他脑中乱作一团,需要他思考决断的事情太多,每一件都牵扯众多,关系重大,神仙显灵也帮不了他。
于是他什么都没求,叩了三叩,刚要起身把位置让给后面的人,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晖晖”,接着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正对上叶钦明媚的笑脸。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信佛吗?”寺庙里面的素食餐厅,叶钦夹起一只素饺子咬了一口,皱了下眉,然后夹了块枣糕放到易晖面前的盘子里,“这个应该是甜的,你快尝尝。”
易晖摇头:“我只是路过,顺便上柱香。”想了想,礼貌回问,“你……我是说您,信佛?”
“别您啊您的,多生分啊,我跟你一样大。”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叶钦改口道,“我是说你看着跟我弟弟一样大,应该跟我也差不多大嘛。”
易晖“嗯”了一声,心虚地垂下头。
饭店是叶钦硬拉着易晖来的,说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喝茶第二次吃饭,等到第三次见面就是至交好友了。易晖记得自己这位大嫂从前就是开朗活泼的性子,听他这么说只觉得亲切,不觉得奇怪。
叶钦一边艰难地吃菜一边说:“你哥……我说我弟弟的亲哥,就是上回你见到的那个,他说这个饭店素餐也能做出肉的香味,我还真信了,啧,香是香了,本质还是豆腐加菜叶啊,只有他傻乎乎的吃不出来。”
这是易晖第一次听嫂子吐槽哥哥,抿唇笑起来。对面的叶钦用勺子敲了敲碗,故作严肃地警告:“不准告诉他哦,不然以后不带你出去玩了。”
易晖本想告诉他“哥哥准是不想你挑食才这么说的”,碍于身份立场,终是忍住了没说。
他听得出来,叶钦对他的身份还是有所怀疑,时不时言语试探。他本该打起精神应对,尽量回避与从前相关的话题以免露馅,可不知怎么了,他不想再为此费心思。
“孤注一掷”和“自我惩罚”两个词在脑中来回盘旋,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区区一个渺小的人,如何能对周遭的人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大到仿佛他的生死都捏在自己手心里,攥紧一点,他就可以活,松开一些,他可能就会死。
易晖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叶钦聊天。问到程非池去哪儿了,叶钦不满道:“忙工作呗,把我弄过来不管我了,亏我调了一个月的大假,结果一个人在S市瞎逛。”
易晖说:“等哥……等他忙完了,一定会带你去玩的。”
叶钦眉开眼笑:“那倒是,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一个“骗”字无预兆地戳动易晖心底的某根弦。
易晖人际关系简单,感情经验匮乏,此刻最需要过来人为他指点迷津,从前跟他交流颇多的嫂子叶钦便成了最佳对象。
茶过三巡后,两人越发熟络,在漫无边际地聊人生时,易晖适时问道:“如果你很亲的人骗了你……你会原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