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家羲坐在医院空中花园的长凳上,望着前方的双眸中焦距涣散,视线内只有蓝白相间的病服在不断路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
“早上一发现他醒了就立刻打电话给你,后来医生来了,才发现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
“之前昏迷的时候,也帮他详细的脑部检查,当时没发现有太大问题,所以初步判断是因为之前的事,受到精神方面的刺激……”
“目前肯定还不能出院,再观察几天,说不定会有好转。”
“我们提示了他很多事,但是他状态很差,多说一点就出现全身痉挛,然后又晕过去失去意识,我们不敢再继续了。”
“接下去如果还是这样……那对案件大概是不会有多少帮助了。”
“坦白说,手足们都很沮丧,大家都很希望他可以指证危家义。但是从少锋的角度想想,他这样子忘记了一切,大概也是因为太痛苦了吧……”
“其实我们这边一直都有一个备选方案,那就是事情结束之后,送你们出国,用全新的身份生活。如果少锋短期内无法恢复记忆的话,我们不妨就先这么做?”
“警方不会放弃危家义,就算这一次告他不入,以后也一定会再有机会。”
“除此之外,少锋是唯一一个知道你爸爸银行保险柜密码的人。他失忆了,会不会反而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不会再招来对保险柜虎视眈眈的人?”
“选择权在你手上,如果让少锋离开的话,我们就需要沉住气,搜集证据,我相信我们仍有希望。”
危家羲不断地在心中咀嚼着杨震的话语。
所有的事情,再一次交汇在了他一人的掌中,不知会不会又是一个错一步便痛终生的选择?
但他心里知道,如果选择让少锋留下,继续面对这单case,就意味着他需要上法庭,接受危家义强奸他、枪击他、害他流产的痛苦事实,还需要做大量的治疗和辅导,去将那些让他痛苦到连自己也要忘却的事情,全部想起来。
那些回忆,那些他离开了他的时刻,那些他亲眼看着养父被害却无能为力,那些他挺身而出救了最爱的人,却失去自己的时刻。
在危家义的枪口下,那一瞬,连危家羲自己都放弃了,云少锋却选择了牺牲。
这一次,让危家羲替他选择。
危家羲手里攒着纸巾,这是刚才上楼时,路过的护士大姐给他的。大概是看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哭了很久,实在看不下去了吧。
杨震依然等在云少锋的病房门口。刚才危家羲来之前,警方和云少锋进行了几次短暂的交谈,都以他出现癫痫昏迷告终,直到医生出来阻止。
见危家羲似乎是做好了决定,杨震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望着面上仍有未平静哭泣之意的兄弟,担忧之情,有口难言。
危家羲明白他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我想好了,就按你们的意思吧,送他出国。”
虽然是比较符合自己理性建议的选择,但杨震还是皱起了眉头,“……你确定吗?”
危家羲这回点了点头,“我会继续回学堂,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那要不,等少锋醒了,你们好好谈谈?我们安排医生在旁边等着,一有不妥就他们上。”杨震继续说,“他刚才打了镇静剂,可能没这么快醒。”
“不用了,就这样吧。”危家羲稍微偏过脸去,看向病房一侧的墙脚。这一堵白墙之后,有他最爱的人静静躺着。即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有谁为他牵肠挂肚彻夜难眠,也有人继续将他放在心头。
“如果真的都忘记了……也好,以后所有事就再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危家羲选了放手。
云少锋在医院多住了一小段时间,直到他康复到可以下床自如活动,一点一点地,重新去建立独立生活的能力。
杨震在最开始去探望过他一两次,后来就没再去过了,只私下嘱咐负责这单case的手足,多多照顾一下。
程杰燊本来还想争取,但考虑到如果危家羲如常完成学警训练,加入警队后或许能带来更多帮助,也无奈地只能放弃了云少锋这边。
云少锋曾经的身份被快速而干净地抹去,留给他的,就只有一本加拿大护照。
他被告知自己的父母早就去世,在特区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之所以出现在医院里,是他独自回来旅游途中遭遇车祸,手术后脑部受损,因此失忆了。而他在温哥华的住所、工作、身份,统统都已经安排好,甚至有一个账户,里面有一小笔钱,足够他在适应那边的生活之前衣食无忧。
云少锋隐约感觉到了不妥,但每当他想要仔细回忆时,大脑便疯狂尖叫着让他停下。剧烈的头痛和心悸令他难以呼吸,如果不及时清空思绪,放松身体,他就会癫痫发作。
医生说,这是车祸撞击头部的后遗症。但云少锋总有种感觉,问题并不在脑中。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漠然接受一切事实。将那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