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家羲真的变了很多。这是施诗的第一个念头。
他们面对面坐在客厅里,还未交谈,施诗便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压抑。从前和危家羲也时常见面,多数是因为杨震,在她眼中,危家羲一直是个和杨震差不多的大男孩,随性,能干,正直善良。但自从他被停职,寥寥几次见面,施诗都能感觉到他的变化——每次都比上次要更加阴沉,善恶交织,喜怒不形于色,压迫着对面的人。
曾经的危家羲眼神总是轻松而慵懒,聊天的方式不拘一格,虽然高大帅气,但在人群中很难辨认,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别。现在的他,要么完全不会看你,要么便牢牢直视着,丝毫不考虑对方是否会因此不自在,谈吐中声音沉闷却坚稳,叫人听了浑身难受却不得不听他说下去。他似乎刻意想让自己融入环境之中,不多动弹,面色阴郁,但偏偏存在感极强,难以忽视。
他眼下就这么坐着,似是毫无防备地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盯着施诗。
“首先我想先跟你讲一声,对不起。”施诗知道,只能由她来做这个破冰人。她一想起杨震给她讲过的,云少锋和危家羲曾经的惨况,便觉得自己有这个妹妹简直是家门不幸。但她又想起来,妹妹一身是伤被扔在家门口,终于服软喊了一声“姐姐”的样子,她坐直了些许,“然后还要讲一句,多谢你。”
“多谢我?”危家羲高挑眉毛,“虽然不是我动的手,但你的小妹应该被我们的人打到七彩,没三五七个月都出不了门的那种。为什么多谢我?”
“如果不是搞成这样,小语根本不会回家。”施诗竟然苦笑了一下,“我这个妹妹,好多年前就自己溜出家门,多说了她几句就干脆不回家了,几年也不同我联系——”
“够了,我对你们姐妹的家事没有兴趣。”危家羲直接打断她,“如果你是想知道,我之后还会不会找她算账,那你放心。只要她从此在江湖上消失,踏踏实实重新做人,我保证不会再和她有任何联系。”
“我知道,其实我们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希望的。”施诗看向他的眼神十分真诚。
听见她说“我们”,危家羲便不得不想起杨震来,“你今天过来,你条仔知不知道?”
“他知道,但是他让我自己过来。”想起男友,施诗微笑了一下,“他说,之前的事,是你和小语之间的事,现在即使我想要出面,那也只关乎我和你。他不想在中间做架梁(和事佬),而且他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老友的推测确实不错,危家羲讨厌别人指手划脚,也讨厌被直接认定是个小气鬼。想到杨震那张怕老婆的傻脸,危家羲也笑了笑。
只是一瞬间的软化,已经让施诗有了判若两人的感受。放下防备的危家羲,似乎回到了以前,平凡而自在。
“杨震也告诉我,小语做出来的事……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字头,或者是其他人做坐馆,够她死十次有余。我知道你是考虑到我和杨震,所以才放她一马。”施诗乘胜追击,倾身靠近了一些,“我很感激你这么做,同时也很替你开心,因为你始终没有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你和杨震都是警察,我也是这一行的,大家对法律都很熟悉。我和杨震都不希望看到最后的结局会是……你明不明白?”
怎么可能不明白。危家羲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事……一旦骑虎就难下了。”
施诗似乎还想说服他些什么:“我知道,但是现在大家——”
“好了,这个问题你们不用管,我自有分寸。”危家羲并不愿意多谈他的想法,“总之你妹妹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只要少锋安全,我不会追究。至于你,你和你妹妹是各自成年的两个人,我一向都觉得你是一个成熟正直的好女生,几时都劝杨震快点娶你回家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忽然被他这么直白地夸了,施诗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侧身从背包中掏出几张纸来,趁机转换话题:“确实还有别的事。这几张量表,是我之前进修的handout(资料),是关于焦虑症,还有PTSD,一些初步的自我诊断,让我看看……”
危家羲立刻抱起双臂,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你不是打算用我来做你的什么,论文研究对象乱七八糟的那些吧?”
“我的论文早就交了。”施诗掏出一支笔,递给他,“你放心,我们认识这么久,按照临床的ethic(伦理),我是没有资格替你做治疗的。你填好之后,我会转交给我认识的professor(教授),请他们推荐一些合资格的counsellor(咨询师),看看能不能帮到你,所以不会尴尬的。”
“我不需要这些,也不需要见什么社工。”危家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你进修完之后,书读得太多了,见谁都觉得有心理问题?”
“不是我觉得,是少锋觉得。”施诗叹了口气,“是他主动打电话给我,说很担心你的情况,觉得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所以我才过来的。”
危家羲没料到这个回答,一时语塞。
“其实这次的事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