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安不由得心头一动,轻声唤道:“明儿……”
屏风后的人影稍微动了动,而后有人声传出:“明儿今日有些疲乏,恐殿下见了不喜,便不出来扫兴了。”
上官明的声音听着确实疲惫不堪,呼吸亦有些沉重,厉长安听得出来,也觉不该再逼迫他,便只在屏风外坐下,隔着一层细纱凝望着,轻声道:“明儿,只要是你,不论是何种模样,我见了都只会欢喜,不会扫兴的。”
屏风后的上官明轻叹口气,答道:“殿下心中所想之事,明儿已经办妥了。虽然明儿总觉得,陛下的本意便是派遣方大人去往湖域,但经明儿努力,此事已得陛下首肯,殿下不必再挂心了。”
厉长安闻言却是愣了愣,问道:“你怎知方大人对这一职位有意?”
上官明答道:“方大人曾是殿下的座上宾,与殿下关系融洽,而调往湖域的职位多半要留任三五年才会返京,对仕途极为有利,为殿下铺路之事……明儿怎会不知呢?”
厉长安心中一酸,既是感动,又有些委屈,道:“明儿,我真的不是为此事而来的。临月殿内的事,你应当知道……我之前多次想来探望你,但总遇上状况,有时是陛下送来的赏赐,有时又是太医来诊脉,我——”
“殿下不必解释,明儿全都明白,”上官明动了动身子,薄纱上的影子随之晃动,摇曳生姿,“明儿心中毫无怨言。只是昨日陪伴了陛下一整日,批阅奏章,游园赏花,今天着实没有精力再陪殿下了。”
听他这么说,厉长安便噤声不语了好一阵子。每回上官明搬出厉书铎来说事,不是当真受了委屈,便是故意用来塞厉长安的嘴,让他再无言以对。厉长安心中很是不平,既怨自己无能,不能将明儿从虎口中救出,又觉得十分受冷落,仿佛只要有父皇一日在,他就必定会被天子比下去,无法独享美人。
末了,仍是上官明又开了话头:“玄儿十分挂念殿下,殿下若是今日无事,与其在筱宛居这儿耗着,不如去探望孩子吧。”
厉长安仍是沉默了片刻,依言起身离去,一言不发。
屏风后的上官明,全程背对着厉长安,到他离开,都不曾回头。
又过了小半月,厉书铎才又宣了上官明。这一次,来传旨的公公倒是说了,请上官公子由正门口入殿。
这算是厉书铎与上官明之间的小暗号。通常,若是需要上官明去侍奉,便不会让他由正门入殿,有时是穿戴着皇帝喜爱的奢靡华服,由侧门悄悄入内,有时则是深夜时分,由公公提着灯,领着入只有皇帝一人出入的密道,从密林之间穿过。
今日既说了,走正门,上官明心中便有数了。收起寻常的姹紫嫣红,拣了庄重些许的常服,窄袖短靴,发髻梳的整齐,腰间别的玉佩倒仍是厉书铎的赏赐。既是走正门,他便规规矩矩地手执奏折,随公公入了飞霜殿。
入殿后,却不见厉书铎,只有一名乳母,站在一个摇篮旁边,见了上官明便屈膝行礼,道:“上官公子,陛下仍有要事在身,交代了请公子稍候片刻。”说完,她侧了侧身子,示意上官明走近摇篮。
上官明心中一动,忙快步走上前。
摇篮里躺着的,果然是他的贤儿,上官明鼻间一酸,眼圈泛红。他伸手向孩子的脸颊,轻轻抚了抚,听着他咯咯直笑的稚嫩声音,差点落下泪来。
“公子不必拘束,陛下都交代过了。”时润在他身后说道。
上官明忙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口中喃喃道:“贤儿,贤儿长大了不少……”他将孩子搂在胸前,眼神一瞬不错地望着孩子的脸庞,目光温柔似水,大概从未以这般神情看过任何人。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厉书铎才摆驾入了正殿,神色如故。
上官明见了他,仍是抱着孩子,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厉书铎施施然走向主座,淡淡道:“平身吧。贤儿今日可有乖乖的,听娘亲的话?”
上官明依言起身,并不回答他的提问,只道:“多谢陛下开恩,让明儿能与孩儿一聚。自上次百日宴,一别多月,明儿挂念贤儿,心中日日煎熬,如今得以重聚,即便只是片刻,亦弥足珍贵。”
他这一番话说得当真是情真意切。厉书铎抬眼望向他,见他眼角带泪,将孩子抱得紧紧,我见犹怜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凄凉,不由得轻叹口气,仍是道:“朕让你们母子二人见上一面,可不是要惹你不快,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眼下仍有事要谈,孩子先带下去吧。”
立于一侧的乳母闻言便走上前,将上官明臂弯中的孩子接了去。
上官明仍不舍地望着孩子,目光一直追随乳母抱着孩子离去的背影,但他并未多言,顺从地让她带着孩子退下了。
厉书铎扬手赐了座,上官明落座后才发现,苏皇妃亦伴在皇帝身侧。她见了上官明,略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上官明收敛起悲伤表情,恢复平静,开口道:“不知今日陛下传召明儿,所为何事?”
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