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便是如此了。”厉长安说完,忧愁地长叹了一口气。
在他对面,是正将茶汤倒入杯中的上官明。他听完了厉长安的一番叙述,面色如常,先将澄亮清茶奉到面前,然后才淡然道:“听上去,不过是孩童玩闹拌嘴罢了,也至于让殿下如此烦忧吗?”
“若只是如此简单,那便好了。”厉长安痛饮一口,仍是道,“翌日早朝,大哥竟将此事写成上疏,通篇斥责二哥教子无方,玄儿不学无术,横行霸道,欺压年幼,奏请父皇去惩处玄儿。二哥为人虽然从不张扬,但也不是毫无脾气之人,回家后自然仔细询问玄儿事情经过,次日也上书一封,说朝露殿的下人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是大哥大嫂平日驭下不严,上梁不正,还恶人先告状。一来一回,这下可好,满朝文武趁机站队,纷纷横加指责,唇枪舌剑,此方说彼方应当孔融让梨,礼让幼小,彼方说此方须知长幼有序,物归原主。唉,总之闹得极其难堪。”
上官明不由得噗嗤一笑,掩嘴又问:“他们要吵便让他们吵去,又与殿下何干呢?”
“我与大哥向来生分,贤儿出生之后,来往才多了些,但因为这件事,大哥觉得我向来与二哥亲近,便一口咬定我肯定偏帮二哥,不准我见贤儿。”厉长安闷闷不乐道,“二哥又觉得我心思都在贤儿那边,尤其是玄儿,气我许久不去探望他,至今还不愿理睬我这个皇叔呢。”
“那看来,殿下是两头不讨好了?”上官明低头笑笑,“那殿下为何不在其中牵桥搭线,让两位哥哥宽宽心,早日和好呢?”
“我倒是想,但这事确实是苏家的太监失言在先,可若是将他责罚,那岂不是给苏家机会借题发挥?”厉长安摇了摇头,低声道,“父皇定是也如此料想,所以才迟迟未给批示,任由他们吵吵闹闹至今。”
上官明略一思忖,缓缓道:“如此听来,贤儿确实是受娇纵了些,虽说年纪还小,不可能识得礼节道理,但若不趁小时好好管教,等以后长大了,可就不好教了。”
“这也难怪,毕竟大哥大嫂就这一个儿子,又是皇长孙,肯定要金给金,要玉给玉的,不宠着才怪呢。”
听见他话中提及“大哥大嫂的儿子”,上官明神色一黯,未有应答。厉长安未听他接话,这才反应过来失言,连忙柔声安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心中一直是如何想的,你才是贤儿的——”
“无妨,明儿知道。”上官明却轻笑着抬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殿下的心思,明儿怎会不懂?放心吧,此事,尽管交由明儿来办。”
“你来办?”厉长安疑惑反问。
“对,我来办。”上官明眼神微烁,一边思量着,一边慢慢道,“兄弟,手足,长幼,这些本乃陛下家事,久和殿下居然给捅到了朝堂上,这才致使二殿下气不过,不得不回应罢了。若要解决这桩麻烦,还得用回处理家事的法子。此事,明儿不办,谁来办呢?”
朝露殿中,苏秀秀在厅堂中来回踱步,气不打一处来,两条精致眉毛都拧在了一块。而厉久和则坐在不远处,只看着妻子团团转,一脸无可奈何。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苏秀秀咬牙切齿着,“枉我在陛下身边低声下气地服侍了这么多年,什么儿媳本分都尽到了,才让他稍微对我放下心来。现在我们就贤儿这一个儿子,他竟然也不心疼心疼自己的长孙!这么大的事儿,陛下还向着那毫无礼义廉耻的小子,简直可怒也!”
“父皇一日不立储,所谓长孙便只是一句空话,毫无实权。”厉久和叹气道,“我估计他老人家心里想着,正好可以瞧瞧,底下那群家伙个个都是如何趋炎附势的,心里正偷着乐呢。”
“贤儿是我们的儿子,怎能受这种委屈?”苏秀秀坐到他身边去,握住了他的手臂,“他到底年纪尚小,还不到进太学府的时候,不过个十年八载,陛下也看不出来贤儿的才干。延乐家的那小子倒是气焰挺盛,年纪轻轻,机心甚重,难保陛下不会受他迷惑。为了贤儿以后的日子,我们不得不防呀!”
“就算让他迷惑父皇,那又如何?玄儿是孙子,又不是皇子。”厉久和不以为然,“哪怕借玄儿来讨父皇欢心,就二弟那病秧子,父皇不可能放心把位置交给他。”
“正正因为他是个病秧子,却有个博得陛下喜爱的孙子。”苏秀秀压低声音,谨慎道,“若陛下传位给延乐,料他没几年便一命呜呼了,接位的不就正是陛下真正看重的孙子了吗?更何况,延乐并非无能之辈,尤其是这一回,他的上书措辞严厉,文体严谨,句句引经据典,摆明了是要与我们一争高下。你千万不可对他掉以轻心——”
此时,婢女脚步声传来。两人停下交谈,略带防备地看向来人,竟是从筱宛居来的绣冬,手上捧着一精致托盘,盘上置了两个物件。
“参见殿下、皇妃。”绣冬笑脸盈盈,屈膝行礼,“奴婢奉上官公子之命,带了些筱宛居中自培花草所制的香囊来,有提神醒脑之效,献给殿下和皇妃,以表心意。”
苏秀秀面露笑容,答道:“多谢你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