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袭上心头。
贺骁也沉默了一瞬:“真真,旗袍是什么时候做的?”
“…我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去订的旗袍,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一心求死的时候,会仅仅因为一件旗袍而好起来,她病得那样,连门都不愿出,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她要穿给谁看?
叶真慌得声音都在颤抖:“我们去医院,哥哥,我要去看她,不…我先给许医生打电话。”
贺骁蹙着眉头并没调转方向去医院,依旧往江边别墅开,假如叶明柔在医院,病房里是有监控的,根本没机会自杀。
果然,许医生惊讶的反问叶真,今天叶明柔回病房后说要回家取点东西,还说儿子就在楼下等她,那时很多人都看见叶真了,叶明柔怕他不信,还指着走廊尽头在等电梯的叶真,母子俩对视还笑的,难道没有这回事?
叶真心脏狂跳,身体漱漱发抖,嘴唇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叶明柔同许医生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从容得根本没有一丝破绽,叶真在跨进电梯的那一秒还回头看她,谁能料到她在说谎。
第70章 生死相许
叶明柔不紧不慢的从医院出来,因她住院的缘故,这一个月来家中小保姆也不在,熟悉的寂静的环境让她心安,去书房拿了纸笔,字字娟秀,把在心中打过无数遍草稿的遗言写了出来,写到最后拂去不知何时沾在纸上的泪痕,留下一个个小巧的凹凸不平圆圈。
她把纸对折,用玻璃花瓶压在叶真房间的窗台上,阳光从瓶身雕刻的三角折射出来,绕过玫瑰花梗洒在纸上,斑斑驳驳,残缺而美好。
洗净了脸面散下发,画了两蹙峨眉,描了一点绛唇,雪肤乌发,她本是生得江南女儿的秀美柔弱,往常不爱打扮,只是今日到底不同,对镜梳妆也颇费了一点工夫。
放了半浴池的水,探手下去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解了厚重的呢子外套,将冬日烦人的穿着一齐脱了,紫色的旗袍穿上身,蝴蝶盘扣扣起,玲珑有致的身段,温婉贤淑的气质,她觉得丈夫一定会喜欢,年少时他夸过她穿紫色很美,她一直记着。
一只脚从拖鞋里提了起来,正要跨进浴池,忽然想起一事,匆匆又回到房中,梳妆台里头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绒面首饰盒,陆元克给她买的钻石戒指完美无缺的嵌在缝隙里,拿下来戴上无名指,没有强光的照射,却依旧纯粹璀璨。
像完成一个排练了无数次的仪式,做完这一切,她冷静而安详的躺进水里,水流温暖轻柔,很好的阻隔了冬日的寒冷。
水果刀沉入水里,右手握住刀柄,然后怔怔的看着那雪亮的刀锋挨在皮肤上,这一刻她不是不害怕,但陆元克的脸不断出现在她脑海里,耳畔是他死在手术台上时的一声声轻唤:“小柔…小柔…”
她闭了闭眼,已经受不了了,一介凡人,病重后感性压垮了理智。这世间向来难有两全之策,她要忍痛舍下儿子,追随丈夫而去。
一咬牙划开左手掌根部,只一下就割裂了动脉,在水中操作很好的避免了血液飞溅,然后便是满目浓艳的红,像一朵炫丽得无与伦比的盛放的花,她旗袍的下摆在水中漂荡,鲜血很快就蔓延到整个浴池,胸口以下全染成了红色。
伤口深可见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从下巴上滴进水里,很疼,疼得她止不住的想哭,室内太安静,甚至能听到那细微的一声声‘啪嗒’,是生命在流逝的痕迹。
失血过多,神志开始变得溃散,忽然听见熟悉的一声:“小柔…”
她下意识答应,睁眼却是另一番场景。
大二那年的春天,草木萌动,阳光明媚,陆元克约她去登学校后面的一座山,山不是什么名山,山顶却有当地许愿很灵的一座庙,庙前有一株红线缠枝头的槐荫树,枝繁叶茂,树前有三四座雕成童子模样的角石,低眉敛目,脖子上系着红丝带。
木石前盟,这庙正正经经是座月老庙。
叶明柔爬到半山腰就落到了陆元克后面,她喘了口气有些懊恼,不过是前几日和他闲聊时提起这个庙,他就非要约她去瞧一瞧,这些仙啊神啊的原是人们杜撰,难不成许个愿扣个红带子就保证能结为夫妻?她蹙着眉,那也太草率了些。
“陆元克!”她停下喊他,气哼哼的擦汗,等他回头看她又放缓了语调撒娇:“我走不动了,你等一等我嘛。”
陆元克无奈笑笑,回头来牵她,就这么拽着手,一前一后的慢慢爬啊爬,爬得她两条腿都酸得打抖,眼看着还有二十几阶就能登顶了,她站直了长出一口气。
陆元克忽然松开她的手,一步跨三个台阶的到了顶,逆着光他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挑衅似的勾起嘴角,鼓励她:“叶明柔,前边摊子上有卖乌龟的,你快点上来,我给你买个龟。”
叶明柔气鼓鼓的叉着腰,杏目含嗔,陆元克忍俊不禁,对她伸出了一只手:“小柔,来啊。”
完好的右手从血水里抬起,虚弱的垂着五指,湿漉漉的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