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危漠崖醒来时,稍稍花了点功夫才回想起昨夜睡前发生的事。自己好像说要娶云淡?当时绝对是醉了,才说出这种稀奇古怪之话来。娶个本就被自己搞大了肚子的侍卫?何必呢,反正云淡本就是他的人,有无大红花轿抬进门来,又有什么区别,费这无趣工夫干嘛?思量至此,危漠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滑稽,但又不知道云淡听了自己酒后胡言乱语会如何做想,不过那家伙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什么信口开河的连篇鬼话他没听过?
危漠崖自行推开房门,果不其然,云淡仍是像从前一样,已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见他出来便略一行礼,照旧顺从规矩的模样。危漠崖扫了他一眼,表面上看去是无甚异样,那双眸仍是无情无绪,干干净净地等着他的吩咐,但脸色比以往是更差了点。细想也是,昨夜路上那样吐了一大通,回来后好像又莫名其妙被自己吼了,肯定是彻夜难眠,自我反省了个通宵。
顺着那微微前躬的小身板看下去,云淡真是瘦了不少。站在危漠崖身后,他本似是一面近乎透明的盾牌,不动时便感觉不到其存在,动时却又稳重踏实,一人魄力如同千军万马。如今却清减得快要比危漠崖还要身材妖娆了,肌肉线条仍在,但却总觉得同往日的云淡一比起来,就是弱不经风的一支孤矢,只有腹中孕肚向外微凸,招积得很。
危漠崖心里不免思索,这肚子倒是大得很快,这么下去,不知道他那条小腰还撑不撑得住。他轻叹口气,开口对云淡道:“今日无事,我去账房,不必跟着了。去楼里大夫那边领安神汤药,今日给我好好歇息,养精蓄锐。明日启程去赌坊。”
云淡脸色不变,又再一垂首,答道:“属下领命。”
危漠崖见他还是这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只觉得心里不舒坦,翻个白眼便往外迈步了。走了两步,他却又折返回来,凑近了点,支支吾吾道:“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跟清儿说,让她给你张罗去。瞧你这样子养你这么多年,我可不想我自己还未磨砺好,便先让这小兔崽子把你身子给耗完全了。”
云淡闻言嘴唇微动,似是有话要问,但仍问未出口,危漠崖便转身急急走了。云淡望着他背影,也不管他还听不听得到,愣愣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属下多谢主子关照”
风月楼赌坊,又是一个专为这混沌浊世设计得恰到好处的灰色地带。
其实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金子银子,来来回回不都还是那几块破金属石头,在这江湖中遛来晃去。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峡谷,江湖大河奔腾,多脏的钱,找个流通的井口往里头一漂,干净了便还是那能花出去的真金白银。赌坊便是这样的一种井,而风月楼的赌坊,则是汪洋大海了。
对外头宣称,风月楼只有赌坊,没有当铺,可天下间哪家赌坊旁边不会有一扇高高的门,门上挂着个大大的“典”字呢?
危漠崖携着云淡赶路多日,直接路过了风月楼赌坊的大门口,眼尾也未曾瞅向里头一下,便绕进了隔壁的丰越当铺。
“啊呀呀,楼主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啊,真是罪该万死,求楼主狠狠责罚我这个罪人一通,最好是免了我的职,停了我的工,让我回家养老去吧!”一踏进门,绕过二叔公的高柜台,只见一个年纪颇轻的半大少年,站在内堂正中叫唤得正欢,一脸兴奋。此人是范宁榆,风月楼赌坊和丰越当铺的老板。
这范宁榆的年纪比危漠崖还要小得多,幼时被危慎从楼里收回来的一堆小孤儿中拣出来,给危漠崖当书童。老楼主本来是想着这孩子瞅着机灵,大概能讨少楼主欢心,没想到竟然机灵得过了头,直接早年就认着危漠崖跟对了主子。危漠崖也发现这小子脑筋转得极快,心里也是向着自己而不是老头子。他一夺得楼主之位,便先让这范宁榆占了赌坊的头把交椅,毕竟是管帐的位置,油水肥得很,当然先便宜自己人。赌坊的生意需要理清江湖各帮各派之间的纠纷来往,又要算得清楚账,还得识得如何从中捞钱,这老板的职责范宁榆干得着实是不错,也着实是辛苦,危漠崖心里亦是惜他这个才的。
“对对对,然后你就卷着我楼里巨款,全部换成金条,回乡下埋田地里是吧?”多年情谊了,危漠崖从不把范宁榆当外人看,由得他开玩笑,“可以啊,你先把自己腿打折了,大腿骨抽出来给本楼主搭张椅子坐坐,我便放你永久长假。”
“开玩笑呢开玩笑呢,嘻嘻嘻,楼主您坐。”那范宁榆见了危漠崖,像是见了自家中既霸道又威严的兄长,毫不顾忌地笑得一脸灿烂,拽着危漠崖肩膀,把他拉到了位置上,又边转头边道:“云兄呀,我想让你也坐,不过你多半也不会理——”话说到一半,范宁榆便望见了云淡凸起的小腹,一时间顿了顿,愣了好一会儿,才给已经坐下的危漠崖甩了一拳到肩膀上,道:“楼主!这么大件事你也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危漠崖先是眼神示意本打算站着的云淡坐到他身边,再啜了口茶,才道:“干嘛呀,我何时生子也要向你通报吗?更何况连我自己也料不到这事”
“噢——所以说是意外喽?哈哈哈哈!”那范宁榆指着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