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蒙蒙亮,街头巷尾寂寥无人,元翡在长乐王府门外拜了三拜,权当道别。正要上马,吴其江匆匆追出来,“侯爷,上次的剑还挂在王府,王爷叫您拿去。”
元翡已换了银甲,这甲胄灼灼英气烫人眼目,看不出一丝孱弱。吴其江将手中长剑递过去。长剑上有金石铭文,“丹冕”两个篆字稳重端方,是闻名天下的开国重器。自卧虎寺追刺客一事后,这剑被陆侵扣下,吴其江替元翡要了几次,他始终不还。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元翡谢过吴其江,将剑系在腰间,翻身上马。
吴其江目送一人一马背影消失在街尾,方才慢吞吞回府。朱乘在廊下练剑,剑光掺着红衣飘拂,锋锐无匹。清晨黑猫 来院中作怪,惊得金丝笼中鸟鸣婉转,木笔辛夷攒足了芬芳力道,正要开花,小狗醒得早,在陆侵手中讨点心吃。一旁的宫情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其实送一送也无妨。”
过一会,宫情又道:“这一去还不知回不回得来。大事你既没追究,去送一送不也解气。”
常僧玉笑道:“宫将军,你跟傻子讲什么道理。”
吴其江迈到了阶上,陆侵抬头问道:“走了?”
吴其江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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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以后的访谈
元元:生气就咬人,你是狗吗
陆陆:是啊
元元:……
陆陆:男朋友都骗,你比狗还莫得感情
元元:……
元元:你看看页码,你还不是我男朋友!
8 扶桑雪
过春入夏,洛都城中一派太平。六月十五,青阁寺中游人香火如织,扶桑花开得正盛,一干富贵闲人进寺中赏花,吴其江腹诽道:“赏什么花,分明是看姑娘。”
宫情摸头安慰道:“老实人别怕,我们都嘴紧些便是,没人告诉尊夫人,乖。”
吴其江气结跺脚,“我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你们告诉不成?”
朱乘被小狗追得满寺跑。那白毛小狗虽仍没名字,却被陆侵喂得不成体统,数月间大了几圈不止,圆滚滚白绒绒如一团棉花,跟谁都亲亲热热,偏生对朱乘龇牙咧嘴,追在后面汪汪大叫,顺带将寺中礼佛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被各家侍女嬷嬷护在身后。狐朋狗友们伸长了脖子看,刘仲齐道:“快看!那个紫衣裳的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明年就要跟我成亲了!漂亮不漂亮?她从小就这么漂亮!”
陆侵赏他一脚,“混蛋东西,把你媳妇儿藏好,别让这么多人看。”
刘仲齐道:“怕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大家看清楚了以后才好多照应。哎,王爷,你既懒得找王妃,就往外站站,叫姑娘们看两眼,姑娘们看见你这张脸,一会顺便去月老殿一求,省事姻缘不就上门了?”
宫情哈哈大笑,挤兑道:“王爷别听他的,咱们口味不同流俗,跟我走,去文曲星那看看有没有漂亮公子。”
小狗转到宫情脚下汪汪大叫,亮出满口尖牙,又扯着陆侵的袍角往外走。宫情吓了一跳,将狗踢开些,“宝贝儿,咱们在府里作威作福还不够?王爷,你平白带这长毛白驴出门做什么!”
扶桑花开了满山,红得艳烈如血般灼灼欲滴。时近晌午,游人越发多起来,几乎摩肩接踵,热闹得叫人头痛,一行人索性离寺下山,预备找地方喝酒。陆侵将乱跑乱嗅的狗抱在怀里,从地藏殿后门绕到前门,迈出门槛,忽停下脚步来,回头望去。
青烟叠嶂堆在殿前,绯色衣衫的姑娘跪在佛团上,两手合十,虔诚地俯下身。帷帽笼了遮面轻纱,唯有颔首时被风剥出半痕侧影,鼻尖被香火青烟盈过,随即轻纱落回原处,重又挡住了潋滟容光,她站起身来,重新合掌一拜。
陆侵足下顿了半晌,突然原路踏回阶上。刘仲齐肩膀冷不防被他拨开,力道不小,一个趔趄,“哎哟”叫了一声,引得殿中一片骚动。陆侵一步步迈得急迫,分开人海穿过人群,香客纷纷侧目,待到陆侵抿了唇走到佛前,佛团自是空空,那姑娘拜完便罢,早已走了。
不过是个小插曲。他带众人下山喝酒,酒过三巡,刘仲齐想起自己方才被急着看姑娘的陆侵搡了一把,便没脾气道:“看上了?是谁家的妹妹?”
陆侵道:“没看清。”
刘仲齐一拍腿,“难怪心动神摇,没看清才最漂亮。说说看,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裳?我来帮你找,保准找到。”
结果一干人几乎将洛都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么一个人,毕竟陆侵看得含糊,他们找得也含糊,凡是身材高挑、肌肤白皙、侧影尤为俊挺的都被一一看过,陆侵一一摇头,意兴阑珊,“不是这样。”
七月十五,洛都人在街头巷尾摆出香案供奉鬼神。刘仲齐鬼使神差道:“王爷,你他娘的别是撞到鬼了吧?”
长乐王这一段风流韵事在城中传为佳话,陆侵生得一副快意桃花相,本就招惹不少姑娘爱慕,如此一来,绯色衣衫和轻纱帷帽这样的普通衣裳又成了不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