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组这天温楚笑得脸都有点僵,被捏着的手心微微出汗,风一吹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爬。片场信号再不好也能连上网,但每个人都面色如常,一如既往地贴心和气。秦若菲还送了温楚一个丝锦织就的平安符,祝他快高长大。
再贴心不过盛乔肯。听面前人说话,手别在身后轻轻捏温楚无名指指腹,不时若有所思看温楚,人走开了才低声问是不是塞得不好。
说的是消炎药栓,早上涂完药膏后盛乔肯照着说明书慢慢推进去的。此刻饭点,几家不同的外送定食刚到,场务与助理围在圆桌前拆袋子,哗啦哗啦,跟医用封袋被撕开的声音很像。温楚想起最后那个克制的吻,落在腿间的,相触的指腹灼灼地烧起来。
“不是...就,想回家了。”
想回便回罢。两人先走,同莫英致意。她正俯身一帧帧挑能用来发微博的镜头,点点头就算知道了。温楚的微博一直是公司在管理,他把做明星当成打工,心态很好,大家都轻松。
回程一路畅通。天上的云黏黏糊糊地卷在一起,可以具化成任何轻飘飘的可爱事物,可以只是好天气。十一月天高云厚,逸散于天窗之外,快乐不会有答案。
温楚松弛下来,盛乔肯忽地加倍忙。忙到模糊时间界限,一天喝几杯冰美式,眉眼笼罩挥不去的淡淡疲倦。他仍记得同温楚涂药,一天三次,不愿影响对方休息,最后一次涂完道晚安,转身继续回书房工作。
分房睡,少到几可忽略的肢体接触,默默进行到第四天晚上。盛乔肯推开放映室门,捕获一个半阖着眼歪头蜷在沙发里的温楚。他双腿折在胸前,嶙峋髌骨与肩齐平,两蒲流转的光像玉色,盛乔肯单手拢住,果然是凉的。
“快成冰美人了。”盛乔肯扯过一旁薄毯搭在温楚膝上,捧起他的脸,“要不要回房间睡?”鼓润的腮里含着水,盛乔肯摩挲温楚嘴角的指沾了湿意,温楚展开腿踩在男人脚背,喉结上下滚动,半张脸懒懒埋入他掌心,“小林姐转达摄影师要求,让我多喝点水,明天拍照脸好看点。”
“紧张吗?”盛乔肯半蹲下不轻不重捏温楚小腿软肉。他还是太瘦,即使在残酷镜头下也轻飘飘。温楚摇头,又说有点,圈住盛乔肯手腕晃,“你好久没抱我了,陪陪我吧。”
盛乔肯起身又坐下,任由温楚蹭进他怀中,用毯子裹紧两人,满意地把毯角攥在手里。
温楚独自看了一晚的是纪录片,关于世界各地的婚礼习俗。无论身处何种纬度,贫穷或富贵,人严肃对待这项仪式。场面热闹盛大,温楚看得很认真。
“有没有特别喜欢哪种?”
“没有,只觉得很累。”温楚向后仰,他们共享振动的暖意,“两个人的事情,牵扯到一群人...没必要的。能在一起就很好了。”
盛乔肯闷笑:“你倒是朴实。”
“好吧。那就加一个条件--我要有非常大的蛋糕。”
“还有呢?”
温楚侧头,容眸流盼,彻底蜷成一团,“还有要每天都一起睡。”他说完便闭上眼,坚定地靠在盛乔肯身上。一开始是装睡,逐渐呼吸绵长平稳,真睡着了。
他一直够听话,被抱起来时肚子里水声激荡,痴憨得好笑。缺乏安全感的温顺很磨人,因为无声的承受病态且疼痛。再慷慨地交付,爱意永远不会被佐证。
慢慢来吧。盛乔肯低头,随即否定自己的想法。温楚睡得安稳,眉心舒展。来日再长也不应该让他煎熬片刻。
次日晨起温楚不出所料地水肿。两颊丰盈圆润些,他反而忧心忡忡,到拍摄大楼下还扯着盛乔肯衣袖问,“真的好看吗?”是真的。以前好看,以后好看,一直都好看。盛乔肯不厌其烦答了很多遍,突然想起般告知温楚:“等下需要你签几个名,会有点多。”
助理迎上来,温楚深呼吸,点了点头。
南方城市四季不分明,第一轮入冬刚失败,背朝玻璃门倚在高脚椅上的人在一群短袖中格外显眼。他披了外套,膝上的薄毯堪堪垂到地面,周身的空气都冷几分。温楚看清他侧脸,下意识瞄向盛乔肯。对方无动于衷,温楚莫名松了口气。
双方都是第一次拍用途未明的个人写真。温楚站定后先伸手,“何老师早上好,我是温楚。”何初在填数独,另一只手从袖口探出来轻握温楚的,抬眼回了一句早上好。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中指根部纹了一圈细小的希腊字母。温楚上妆时还在猜测那是什么意思。还没想出究竟,化妆室多了个人,提着公文包,金发碧眼,风尘仆仆。盛乔肯简明扼要介绍:“我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