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柏林。夏洛腾堡-威尔默斯多夫区。
“十岁以前我在这里生活。”盛乔肯标了个点,“施普雷河在家附近。夏天傍晚,如果不下雨,我和在露台吃晚饭,抬头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河面。”
“克劳......?”
“,我外婆。我最早的朋友之一。”
地图上凸字形的一片区域,有宫殿、歌剧院、运动场,和盛乔肯的整个童年。温楚默默扣紧盛乔肯搭在他腰上的手。
“现在想起,那是很好,很轻松的一段时光。上学。什么都学些。假期除了做义工就是到处乱跑。身体还好,最爱雪山和雨林。我们约好等我十岁一起去潜水。但十岁那天,我们甚至不在同一个国家。”
温楚有疑问,却不知如何措辞,从何问起。
盛乔肯不知从哪变出个盘。几个文件夹以数字区间为标记,他解释:“一些照片。匆忙整理的,可能有点乱。”
其实不算乱。大概是以年龄阶段命名,第一个文件夹第一张照片里,盛乔肯看起来还很小,堪堪及身旁妇人的膝,踏在日光普照的庄园草地上,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背对镜头,褐色的发在光圈里泛金光。妇人垂眼笑得很恬淡,依稀能看出昔日大美人的痕迹。
温楚转头,鼻梁蹭过盛乔肯下巴,两人很自然地吻在一起。很轻很轻的吻,好似微风拂过水面。
“她一定很爱你。”
“她也会爱你。”
幻灯片向前流,一帧一帧复原往昔。生日宴、夏日戏水、骑马...最后一张是一只栖在指背的蝶。
“是拍的,在墨西哥帝王蝶谷。君主斑蝶从加拿大飞去那里冬眠,次年春天苏醒交配,然后飞到美国。上山路上有不少蹒跚的蝶,不怕人。我们让它们爬到手上,再挪到路边。”
“巧的是回家后没多久我就去美国了,跟蝴蝶一起,一待就是六年。你知道,人都会变老,也是。医生本来就不建议她长途旅行,从墨西哥回去后,她身体好像更差些。恰好那时我母亲结婚,暂时定居在纽约,她丈夫很喜欢小孩。”
“......你父母?”
“很早就离婚了。偶尔旧情重燃,找我一起吃顿饭。平时彼此都不怎么见面。”
温楚莫名感到难过。盛乔肯已经长成了非常好的大人,得体又沉稳,叙述父母关系的口吻平淡得像谈论天气。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中隐隐交错的底色宛若行星阴影,丝毫不影响盛乔肯耀眼夺目,款款爱人。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值得更好的,最好的。温楚朦朦胧胧产生一个念头,先把自己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长久沉默里盛乔肯掰过温楚的脸,盯着他满脸泪和紧抿双唇,无奈又好笑,“哭什么?”温楚不答,双肩羽翼般轻颤。盛乔肯舒徐卷去怀中人脸上咸热潮湿,轻轻揉他耳垂,尝试厘清一些概念,“楚楚,我的父母在成为父母之前都是小孩,现在也是。小孩天性爱玩,要自由。如果为了所谓责任把我们全部人捆绑在一起,没有人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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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楚懵懂理解了些许,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他被溺爱泡得柔软敏感,潮红的脸透着不自知的娇憨痴态。盛乔肯不止一次被这种神情迷住。他有时候觉得温楚湿润垂坠的尾睫其实是一把软刀,浅浅地割开他的心,钻进去一个温楚。够甜蜜,痛都不分明。
盛乔肯深呼吸,上身隔开些,揉了揉温楚勺顶的发,半哄半威胁:“别哭了。再哭老公做不了人了。”温楚隔了几秒才通过脊背的触感明白他意思,止住抽噎羞赧低头,伸手够桌上的矿泉水。
美国。纽约州。曼哈顿。
盛乔肯貌似对拍照兴致缺缺,缺失他人刻意的记录后,后面的照片明显地少。镜头里面孔都不多,一张万圣节的集体照于一堆风景照中格外瞩目。
是漆黑的夜,开了闪光灯,背景上方一排字母----。温楚在一群吸血鬼里一眼认出盛乔肯。挺鼻薄唇,亦邪亦正。本就深邃的五官勾勒后极浓艳,唇廓描了浆果色的血,弯弯流入微扬下巴的阴影里。脸上附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心不在焉地看镜头,散漫又寡情。
这样一个人,不知是多少人魂牵梦绕的海洛因。
陈年飞醋,愈久愈醇。盛乔肯还在很认真地抱怨:“上学非常非常无聊,唯二的乐趣来源于朋友和我的继父...”
“啊?”
“他是投资商。当时我手上闲钱多,瞒着他们玩点股票基金,运气还行。他知道我对这些感兴趣后教我很多,还带我去纽交所玩。我跟他的关系比我跟我妈的关系还要好。遗憾的是我上大学之前他们就离婚了。”
住所,常去的餐厅,突然跳到雾蒙蒙的英式建筑和毕业照,竟然就没了。盛乔肯耸肩,“然后我就读大学了,修的经济学和数学。毕业后还是玩那些,也在朋友的公司帮点忙。然后的然后就遇见你了。”,
他没存照片,直接在网站上搜某个非常有名的互联网企业,第一条就有他们的合照。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