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從那一日起,當父皇對她如此哀求的那一刻,茉薾塔就在自己的心中產生了一絲懷疑,或許陛下並非是她記憶中那殘酷、冰冷,令她恨不得遠離的畏懼之人。不過,也從那一天起,父皇便逐漸地減少了探望她的次數,甚至她發覺這一星期以來,又恢復到了她記憶中所熟悉的樣貌了,她又再一次地一人靜待在這冰冷無溫的寢室中,或許父皇那異常的舉動僅僅只是一時的興致,實質上他仍舊將她視作一位多餘礙事的子嗣。
她從窗台的坐檯上站起身來,輕撫著依偎在腳邊的白虎,那蓬鬆的毛髮令她多少轉移了注意力,但是仍無法令她放棄思考著父皇那忽冷忽熱的性情。
白虎似乎是察覺到她的不安、失落,迷茫,因此不停地磨蹭著她的腰側,甚至發出了輕柔的低吟聲,試圖撫慰著她那黯淡的情緒。
「沒事,沒事。」茉薾塔伸出了另一隻空餘的手,兩手溫和地輕捧起牠溫順的臉龐,甚至彎下腰身將頭靠在了牠的臉頰旁,使得細緻的肌膚能感受到牠溫熱的吐息。
那細長的芡食白長髮披散在她嬌弱的身板上,勾勒出她逐漸成形的少女身形,前幾日都會有侍女替她梳妝打扮,但是今天開始她就拒絕了一切的打理,不單只是髮型上的梳理,亦或是往常那些刺繡精緻的服飾,她都對下人吩咐了從今以後這些都無需再執行了,畢竟這些奢華的生活型態都不是必須的,
一個隨時可以取代的公主殿下又怎麼能習慣這些奢侈的事物。
即便父皇對她如此訴說,甚至用著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豐厚情感的語調呼喚著她的名字,她也依舊無法相信自己在父皇的心中佔據如此之高的地位,畢竟她就算再怎麼渴望父皇的關愛,也能從中看出父皇眼中所注視的身影並非是她,而是另一個她所不知,卻是父皇所疼愛、傾盡所有的存在。
矛盾地,她在心底對那特殊的存在懷有妒意,明明她從不奢求父皇的寵愛,但是在收穫到那雙陰鬱、脆弱,不如以往的面容時,她有那麼一刻希冀著自己能取代那個人的位置。
當茉薾塔將視線從身旁的白虎上移開時,恰巧撞見了敲門而入的愛蓮,這也剛好地捕捉到了那雙充斥著擔憂的目光。
「公主殿下,您要不去戶外走走呢?」愛蓮試圖邁開步伐來到了茉薾塔面前,但是當走到一定距離時,她的視線發現了那散落在一地的印花書籤,倏忽間,有種打從心底說不出來的苦澀席捲了她的思緒。那每一張張茉莉花的書籤都是這幾年來,只屬於公主殿下與陛下之間的回憶,每當陛下忙於公務之時,公主殿下便會靜悄悄地坐在一旁翻閱著一本又一本的書籍,而那日積月累的印花書籤正是公主殿下伴在陛下身旁的次數但現在,這些書籤或許隨著公主殿下的消逝的記憶也一併地毫無意義可言了。
「愛蓮,怎麼了?」本來打算回絕愛蓮的提議,但是茉薾塔卻發現停下腳步的黑色鞋頭,這也令她望向愛蓮投向視線的位置。
那些印花書籤是今早她無意間從書櫃上做工精緻的鐵盒中翻出的。
當一張又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書籤散落在她腳前時,起初只是一種平淡的想法,應該蹲下身好好地將這陌生的書籤收拾好,但正當她彎下身拾起一張貼有茉莉花的書籤時,卻發現了異樣,仔細瞧能察覺到每一張書籤下都刻下了代表不同數字的列蘭赦古文,而這些古文數字又代表著些什麼在她朦朧的記憶中似乎藏有著屬於它們的含義?
「妳知道這些書籤是做什麼用的嗎?」從今早就覆蓋著地毯的印花書籤,茉薾塔或許是刻意不拾起的,畢竟她有一種錯覺,彷彿只要再經過一些時間她就能憶起這些書籤被如此小心收藏的價值,但直到愛蓮的到來他仍舊沒能從自己模糊的記憶中尋獲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公主殿下」愛蓮不知該如何開口,總不能對公主殿下說出這些年來陛下與她之間的關係,畢竟此刻的公主殿下沒擁有任何與陛下親暱互動,或是多麽依賴陛下這位父親的記憶。
但是,愛蓮在望見這一片凌亂的書籤後,便有種想將一切說出口的衝動,明知大概會被公主殿下投出質疑的目光,亦或是流露出玩笑開過頭的神情,即便如此,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公主殿下對於昔日珍惜之物這般對待。
「這些是您」她走到了這些散發著茉莉花香的書籤前,蹲下身後小心翼翼地一張又一張,深怕一個不小心折壞了它們。
???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現在是第三個星期了。
父皇,已經不來了呢
茉薾塔苦澀地勾了勾手指們,垂下的眼簾裡閃爍著些許的水光,但是很迅速地她就收回了那不知索然的酸澀思緒,將視線望相逐漸向她走來的身影。
「拔叔叔您來了。」那是一瞬間反應過來的事,本來跟先前一樣茉薾塔準備用著那親暱的稱呼叫喚道,但是就是近日聽聞了愛蓮的話語,以及一日又一日憶起父皇那張彷彿痛徹心扉的面孔,她便下意識地恢復到了本該有的稱謂。
雷姆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