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日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赠予苹果,因为给予者极可能是伊甸园的蛇或者女神厄里斯(抛下“献给最美的”金苹果的女神——编者注)——而通常人的运气不如他们想象的美好。我并非怪罪谁,毕竟我选择——只是,我的选择寥寥无几。
报社替我邀约洽洽维夫在深蓝()酒吧见面——那是一家大学生常去的酒吧,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只有大学生常常喝醉发疯之类的事情。听说过有一个医学生出了酒吧还一边发疯咒骂蒙特利的法官,一边踹街灯,没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就被巡警队抓走了,至于后来的事情只有那些大学生义愤填膺。
报社编辑十分诚恳地强调洽洽维夫的重要性:“这次报纸销量一定能超过社!”对于他乐观的态度我不抱什么期待,他们甚至将我的身份搞混:我是一个诗人,才不是一个记者。而我暂时性也没有选择——不辜负金盏花夫人的期望和我的房租钱。
“洽洽维夫,洽洽维夫,若不是上帝将星辰化为汁液铸就他不朽的歌喉,谁人得以猜想人间降临过如此尤物”哈,一个歌剧演员竟然提出采访他的人必须是像伯纳德一样优秀的诗人——洽洽维夫是个实足的伯纳德书迷——能为他赋上足以媲美优秀的他的诗篇——我从没听过如此无理荒诞的要求。他又并非上帝,可以得到赞美诗;他只是个一时受人追捧的戏子:面盖铅粉,腮抹殷红,十足小丑!
因为没有一家报社能找到一位像伯纳德一样的诗人而伯纳德根本不会接受这样一份工作,所以洽洽维夫一直没有接受任何一家报社的采访,而他这次却答应了。
在见到他之前我还有些雀跃:我竟与伯纳德有些许可比。但是见到他之后,我心如被淬满毒液的匕首扎入,而燃起愤怒和嫉妒,火星寂灭后,是无尽的焦土,麻木、嘲讽与妥协。
洽洽维夫,是个骗子。
契维诺,也是个骗子。
他们就是一个人。
他戴着一顶黑色软呢宽檐帽,穿着一袭修身的黑大衣,黑色卷曲的假发披在他背上,面上仍有残留的白色粉底,像是一位从怪胎秀里散步至此的“迷雾绅士”——据说没有人见过一模一样的洽洽维夫,他爱戏弄众人,作为一名演员。
我当时夹着笔记本和资料来到编辑通知我的地点,那间酒吧,我就看见了酒吧台旁的他——黑色在酒吧里当然还比不上旁边那个大学生五彩缤纷的羽毛帽子显眼,真该庆幸不是什么该死的水果帽子吗——他独自一人饮酒的气质很难让我不想起海伦酒馆里的契维诺。
然后我喊了他的名字,像在海伦酒馆里一样,然后,他就回了头。哈,有时候人的习惯真是可怕。
我轻松地坐在他身旁,点了杯威士忌,感到他的视线灼灼地盯着我内心十分愉快。
一时间我们都没开口,安静而各怀心思。
我说:“所以你是杰基尔还是海德?”(《化身博士》中亨利?杰基尔医生两种人格——编者注)
“洽洽维夫”说:“都是我。”
我问:“哇噢,所以你才答应报社?”
“洽洽维夫”说:“你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个秘密据他说只有金盏花夫人和我知道,从他那抹微笑可以看出:我是他的“共犯”。
我竟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我根本拿他无可奈何,就算我知道他是个骗子,但他华丽的伪装无非更给他的魅力镀金;而我根本不可能说出真相。
“洽洽维夫”笑我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记者——呵,如果大众都爱听这种骗子的花言巧语,报纸行业当然如火如荼。但我不乐意,为什么没有人意识到我是个诗人的身份呢?,
我问他为什么要伪装。
“洽洽维夫”微笑道:契维诺是玫瑰,而洽洽维夫是月桂。
有时候我也挺讨厌诗人的咬文嚼字。
当我表现出不解时,“洽洽维夫”摇摇头说:开个玩笑罢了,两个身份不过是为了方便点
方便?他是个混蛋吧,如此轻佻而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的话语。他绝对是个恶魔:引诱少女们沉醉于他无情的浪漫中的恶魔。
我完成了我的工作,他的眼神仍旧沉浸在酒杯的液体中,犹如一只昆虫沉入琥珀,变成了永恒寂寞的死亡瞬间——有一瞬他的侧面竟有些虚假的脆弱,他像只无害的猫鼬,双眼无辜,但却是最为凶狠的杀手。
契维诺真的会有人格分裂吗?难怪“契维诺”和“洽洽维夫”同样让我不喜。
一无所知的约瑟夫安慰我,歌剧演员总有些孤傲,我无需为此垂头丧气——他哪里看出我的颓丧?真是气人,想起我在那酒吧的花销就更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