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鱼脱口道:“胡说!老子没犯戒!”说完反应过来,对清一色怒目而视,后者坦然自若,不喜不怒。
石中鱼那一招隔空夺白刃士兵们看得神乎其神,清一色却明白那并非俗世内功路数,而是术法的通天手段。
既然石中鱼并非妖魔,身上又无魔气仙气,话里话外格外偏重道士,便只能是修道之人,但哪个道士会像此人这般粗俗,张口老子闭口老子,这些士兵似乎又只当石中鱼武功高强……其中必然有隐情,故出言诈他一诈,果然上当。
乾坤绝煞阵是死物,不会平白演绎出这出活灵活现的戏来,演到这里,尤其他还莫名成了演员,清一色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之人的身份了,十有八九就是宝莲寨人口中的妖道,那个一千年前造下滔天杀孽的妖道。
看如今这又二又愣的正义青年模样,可经历怎样一番苦情的悲剧,才成了杀人如割草的大魔头?
又羞又恼的正义青年感觉十分没面子,服软更是憋屈,便胡搅蛮缠道,“你管你是什么道士!总之你面对屠杀的恶行,竟不闻不问隔岸观火,如此冷漠无情,老子要治你个……治你个见死不救的罪!”
领头人疼得冷汗直冒,见这两人起了间隙,心里一喜,想挑拨几句,又怕石中鱼真砍了他,只得苦闷地牢牢闭上嘴巴。
谁料下一刻就听那面色冷漠的道士道:“好啊,你治。”
这道士是傻的啊?众人瞠目结舌,石中鱼却觉得更憋屈了。
清一色虽无八卦之心,却有颗惦记收妖的心,那妖将他引入阵中,总不会是想让他来游山玩水的,他略一思忖,如今找不到阵眼也找不到那只妖,一时也只能顺着阵法走寻求破绽,而石中鱼便是这阵法走势的推动者。
离开前,石中鱼逼着士兵打扫了现场,将死者埋入深坑,周身寒气冻得亲手屠杀的刽子手们心惊胆战,末了更要求清一色聊做法事,念往生咒,超度亡魂,清一色见他面上悲戚愤怒交加,不似作伪,沉默片刻,便起符挥剑。
青石上,树干上,泥地上,血迹斑斑,尸横遍地的惊心景象已消失,清一色回首,见身后几丈开外灰雾聚拢,渐渐黑气滚滚,浓重的怨气冲得绿树花草瞬间枯萎,隐约可见白骨赫赫。
他一驻足,一眨眼,那怨念冲天的光景又消失了,换之是一幅清美秀丽的山水图。他忽然忆起,脚边的猪鼻子小孩不知何时离开的,这小娃娃凭空来去,倒叫清一色不得不留心。
主帐设在半坡高地,远景近景一览无余,操练的兵戈声激越肃杀,周围大大小小的帐篷众星捧月般发散分布,映衬得那孤零零的小帐篷靶子似的,十分显眼。
大抵来说……一方主帅如此招摇,不是狂妄就是自大。
石中鱼压着人往上走,沿途士兵神色各异,担忧、嘲弄、嬉笑皆有之,却无一例外地未施加阻拦,领头人越走越镇定,待走到帐前,睨着石中鱼的眼神甚至有几分同情。
石中鱼不为所动,一脚将领头的踹得跪倒在地,威严赫赫的将军正掀了帐帘出来,脸色立即阴沉,“石中鱼,你又唱得哪出?”
石中鱼抬了抬下巴,满脸讥讽,“纵容手下屠杀百姓,你可真是个好将军。”
左治峰目光掠过一干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人,心里明白几分,出口之语却将石中鱼激得大怒,“本将便是纵容又如何?”石中鱼不作半点证实,便贸然定下他纵容屠杀百姓的定论,焉能令他不动怒,他既已动怒,那这解释,不说也罢。
石中鱼冷笑,“不如何。”话音刚落,刀光一闪,跪地之人一声惨叫,就此毙命。
湛亮的刀锋上流淌着鲜红的血,左治峰眼神平静,开口时,字字透着森寒:“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是个好将军。”
他说完不再理会,看向一旁沉默无声的清一色,言语客气,“敢问真人法号?”
清一色神色漠然,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清一色。”
“久仰。”左治峰难得见到比他还泰山不崩的人,多看了两眼又转身回了帐篷,态度傲慢得很,也不怕得罪人。
清一色自是不在意的,一时觉得有趣,左治峰果然御人有方,来了又去了,挥挥衣袖,不带一点云彩当真潇洒,可怜石中鱼在原地气得浑身颤抖,煞气冲天,众人都识相地离他远远的,连尸体都没人敢收。
气头上的石中鱼见不得他的气定神闲,也兴不起嘴上讨便宜的心思,便冷哼一声,拂袖而走。
清一色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投入茫茫白雾里,热闹的利器碰撞声渐渐沉寂,陷入一片暗沉的安静中,视野里突兀地冒出一张脸来,那张脸离他极远,却清晰可见,张扬不羁,唇角的笑容邪戾,漂亮的眉眼里洋溢着得意。
莫名动弹不得的他骤然明白过来,这幻境亦真亦假,令他逐步放松警惕,乃至上了大当,亲口说出了名字,惹得诅咒上身。
黑色的藤蔓一根接一根地缠住他的身体,紧缚捆绑他麻痹的手脚,越挣扎越紧.他索性不挣扎了,冷眼瞧着渐渐接近的人影。
四喜悠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