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师娘,你们总算回来了。段师傅他……他出事了!”原本在考场外站了好一会的段妈妈一听这话,当场就一个踉跄,晒得发红的脸上一下子血色尽褪,段萧也懵了,脑袋嗡嗡的响,但还是本能的扶住了自家老妈。
“老段,他怎么了?他人呢,在哪儿?”段妈妈口气还算镇定,可段萧还感觉到了,自个儿老妈在抖,浑身都在狠狠的发抖。
老段死了,他是在出了小区门口的银行被人捅死的,当时还有口气,接送考生的车却堵绝了他的生路,夏天天热,人又是伤在动脉,血根本止不住,越流越多……等邻居们七手八脚的把人送到医院,医生说,人已经去了。
人已经去了,最亲的人却不在身边。
段萧觉得除了头嗡嗡的响,身子还一阵阵的发寒。医院的空调开的太低了,他要找一个足够暖和的地方睡一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没事了……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想,人却抱着自家老妈的腰,口口声声的喊着:“妈,妈!别这样!不要打了!爸已经走了,已经不在了啊!”为什么明明是梦,他的眼睛却是睁着的,为什么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泪鼻涕却不停地涌出来。
段妈妈抓着段老爸的肩膀,又摇又喊,又喊又哭:“烂冬瓜,臭冬瓜!你给老娘起来,你不是说儿子今天考完试,你要大展你那什么狗屁身手吗?!你连菜都都没买呢,你给我起来啊,起来……”段萧拖着他妈却没有力气把老妈从老爸身上拖开,或许不是没力气,或许是因为他也希望,老爸能被叫醒。
爸,别再睡了,他想这样说。
在邻居们的帮助下,总算把段妈妈从和段老爸分开了。段老妈没有扑回去,静静的坐着,眼神却空空的。段萧怕极了老妈这个样子,他叫了一声:“妈……”
“啪!”
“你给我闭嘴,你爸他没死。”段妈妈眼睛里全是血丝。
段萧僵住了。
对啊,我爸没死。我是在做梦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梦,脸上却火辣辣的疼。
“段师娘,你有话好好说,做什么打孩子!你、段师傅这样,你更要打起精神……段师娘!”段妈妈没听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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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萧接过邻居张叔手里的钱,觉得那根本不是钱,是烙铁,烫得他心脏都痛,他想这就叫十指连心吧。
六千块,他爸的命就值这个价,为什么光天化日抢钱这种事都让他爸碰上了?他恨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更恨护着钱不放的铁公鸡老爸。
“小段,这是你爸给你做激光的钱。你爸说的最后一句就是这个。”掌心的烙铁更烫了,心脏也愈发地疼。现在他谁也不恨了,他只恨自己。
结果,段萧没有去做激光手术,他跟老爸长得不像,就像老妈说的,他只遗传到了烂冬瓜的烂视力。他想,这是他老爸留给他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不能弄丢。何况……如果他做了手术,那老妈还上哪找他的烂冬瓜呢?
段老妈醒过来以后谁都不认识了,只认识烂冬瓜。烂冬瓜戴眼镜,很厚很厚的眼镜。烂冬瓜会给他揪耳朵,会叫着:“老婆,领导!我的王母娘娘!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随便她欺负。最最重要的是,烂冬瓜会握着她的手说:“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烂冬瓜,我要喝水!”
“遵命,领导!”
不认识自己没有关系,没有自己也没有关系,因为我欠你一个爱人。
段萧听着那一声声“烂冬瓜”,始终想不通,当年那个年轻有为的老妈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修锅炉的老男人。
不过,想不通也没关系,他已经下定决心: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我爱的,但不那么爱我的人在一起,我不会让我爱的人受伤,哪怕我死。只要不那么爱,就不会那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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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萧:“领导,我要明天就要去上班了,以后四个月我只能每个星期回来一趟……”
“……”
段萧:“王母娘娘?”
“……”
段萧:“容嬷嬷!我求你了,你别不说话啊!”
“准奏,平身吧。”
段萧:“喳——!”
“我是看在你总算换台词的份上才同意的。”
段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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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萧选了一所本地的大学,说是本地回趟家也要大半小时的车程,段妈妈已经出了院,现在在外公外婆家住着,而且精神还不错。所以段萧也就安心的住在学校,每星期回家一趟,剩下的时间努力读书和打工。直到……
“段萧?”
“……苏易?”这家伙好像胖了一点,总算不是那副干巴巴的样子了。
“什么也不说了,你是我熟人,你加我们社团,我不算你社费。”
“你们社?”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对,话剧社,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