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暂平复过呼吸才低声开口让阿斯尔跟他走,病愈之后的嗓音原本就带着些许沙哑,他刻意压低之后就显得更加低沉。
明亮的阳光让阿斯尔觉得恍如隔世,他踉跄着跟随萧然往前走,即使被强光刺激的难受他也始终倔强的睁着赤红的眼睛。
他亦步亦趋的迈开步子,从偏殿出来之后一共是两条路,一条绕进正殿,一条指向宫门,他不敢抬头去看,更不敢开口去问萧然还要不要他,他只能死死的盯着萧然的脚步,全凭萧然处置他的命运。
在萧然抬脚转向正殿的那一刹那,阿斯尔才如释重负的垮下了紧绷多日的小身板,身形打晃的瞬间,他被熟悉无比的门槛结结实实的绊了个狗吃屎。
他到底只是个孩子,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膝盖和手肘传来的剧痛给了他嚎啕大哭的理由,他在泪雨滂沱之间伸出手去攥住了萧然的裤管,带着薄茧的手指骨节泛白,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若不是萧然慌忙转身将他抱起,他恐怕都要将萧然的裤子扯下来。
萧然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随着阿斯尔这一摔彻底断了,他心疼又紧张抱起儿子就去寝殿里翻找药箱,至于什么严父形象早就统统扔在了脑后。
这是阿斯尔哭得最惨的一次了,数十年后,萧然与休戈先后撒手人寰,他在父亲们安眠的冰棺前都没有哭成这样。
膝盖上的乌青很快就显现了出来,蹭破皮的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眼角被小石子划出来的口子渗着殷红的血水,可这都不是他大哭不止的原因。
他被萧然抱在怀里处理伤口,烈酒灼伤皮肉的痛感根本不值一提,他攥着萧然的袖子仰起脑袋,任凭混着血的泪水模糊视线,也非要牢牢看着此刻的萧然。
他仍然是被萧然关爱、在乎的,萧然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热度,带着不曾减退的怜爱和疼惜。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阿爹,我错了再也不去了我再也不再也不去那了”
混着哭腔的字句在发音上含糊不清,他在确认萧然还要他的时候才敢开口道歉,压抑数日的话语终于得以脱口而出,他哭得厉害,转眼间泪水、鼻涕和呛咳的口水就蹭了萧然一身。
戳上他额头的手指是使了两分力气的,阿斯尔嗡嗡直响的脑袋被这股力道怼得一空,他茫然的睁着泪眼继续抽噎,豆大的泪滴还挂在红彤彤的腮帮子上。
“你刚才说你错哪了?”萧然一边收回右手继续着上药包扎的动作,一边蹙着眉头开口发问,他毫不手软的戳红了阿斯尔脑门正中,平日里这种没轻没重的事情通常都是休戈干得。
“我我不该去我错在不该去雪山阿,阿爹——阿爹!”
萧然这回是压根没留力,阿斯尔被戳得身子一晃直接滚去了松软的被褥里,等他红着眼眶一头雾水的蹒跚爬起,萧然又抬手屈指恶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烧栗。
“错,去个雪山怎么了,哪次祭祀没带你去?你错是错在不应该随意揣测,不应该胡思乱想。”
萧然也是又心疼又生气的憋屈了好几日,一张嘴就控制不住,他难得有了点身为殿君的自知,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护犊子的意思,“这段时间宫里是忙,但是只要你说,阿爹一定会带你去,你是我的儿子,去山里看条河怎么了,谁敢说你?!”
萧然牙根发痒,人人都说阿斯尔像小时候的休戈,他也一度以为阿斯尔在性格上能随休戈的通透聪慧,可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随他自己,又闷又轴又老实,遇事完全抓不住重点。
“第二,我和你父王罚你,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昭儿和圆圆。你可以带他们去玩,去城里去山里,去哪都行,但是你得把他们好好的带回来,这是你的责任。第三”
“第三,你阿爹三个月前教你那套心法,你压根就没往心里记。”休戈说话远比萧然直接强硬,他在门口脱下身上沾着寒意的外袍和马靴扔去一边才迈步入内,贴身的深黑内衬勾勒出精悍孔武的身形,衣襟和袖口各有几处极浅的暗银纹饰。
他刚刚下朝回来,萧然教训孩子的场面他绝对不会错过,他蹲去东倒西歪的儿子面前伸出手指顺着萧然怼出来的红印又给了儿子一下,这才接过萧然的话头开始继续往下说。
“你要是认真学了,根本不会窝囊成那副熊样,兔崽子,你眼高于顶,狷狂自傲,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是你阿爹救你,以后你自己上战场了还要你阿爹来救吗?”
休戈言辞凿凿,半点面子也不打算给阿斯尔留,他咧嘴扯出一个满是奚落的笑意,深邃的眸子锐利如刀,利利索索的戳中了阿斯尔心里最准确的想法。
“我知道,前两条你都服气认错,就最后一条你不认,你硬功学得比谁都快,比谁都好,压根不需要学这个,你觉得只有你阿爹这样身体不行的才需要学。”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
阿斯尔脸上的涨红蔓延去了颈间,他绷紧了嫩乎乎的腮帮子扯着嗓子跟休戈嚷嚷回去,尚未张开的稚嫩眉眼见带着三分心虚七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