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这是为什麽?为什麽──?!!”
小男孩最终放声哭喊了,他抬起了头,可悲的是他不会再有眼泪。这里,用一抹纯净灵魂交换了一只怨鬼,实在很可惜。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只有七岁,在他生前他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最疼爱他的父母,可是一场车祸夺去了他与他母亲的性命,他那位脆弱却坚强的母亲,因为不舍得和他的缘分就此散了,所以放弃了轮回的机会带著他来到了这座森林,躲进了某棵树。
那个心中充斥满母爱的女子,即便是在积聚鬼魂的森林里,就算他们已经死了,她依然想给了男孩最最阳光的生活,她会在安全的时候带著他去偷偷看阳光,下雨後怀著探宝的心情带他去寻找彩虹,并且微笑著对他说:
“只要等到爸爸来了,我们一家人,再也不用分开。”
他们,在默默地等待著男孩的父亲,等待这个家庭再度完整,他们在等缘分再来的时候,这个想法就犹如他们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一盏灯火。他们,那样安静得接近卑微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守护这希望的灯火。
……但是,这些战争,这些吞灭了男孩哭泣声的嘶吼,它们无情地破坏了他们的小小的梦想,破坏了一位母亲在孩子心中种植著的爱和善良,而它带来的伤害,难道就只是这样吗?在这个地方,有著多少曾经的人,各自有多少故事?
……
──战争,伤害,远远不止如此。
井容筝屈膝坐在地上,她的侧脸贴靠在双腿间,抱著膝盖遥望著远方那延绵至天边的火光,那轮孤月也逐渐失去了应有的明亮。她一直没有说过话,她有些忘记了这火是燃了多久,可能是很久,可能不过几天。
也有可能,她有点记得了,明天就是除夕。
穷奇不在,他带著蛭魔出去看对战了,不过他没有参加。他喜欢躲在某处看这血腥的热闹,有时候他像个幼稚至极的孩子,只要有趣他奔著就去了,虽然这孩子很危险。
风无释在闭目养神,他的力量暂时被封印,这几天他已经不能再保持先前的镇静了,随著时间过去,两方的斗争升级,他的神色是愈来愈凝重,今天他已经到了僵硬的地步。如果他没算错,那麽他很烦躁的发现,明天应该就是除夕,穷奇无聊中曾说过,侵月极有可能就在除夕夜。
“除夕快到了……也许明天我们就会死了。”井容筝喃喃自语道,收回的视线落在了风无释身上,她惨然讽刺地笑著,忍不住摇摇头,“让你也体会这种滋味,那麽喜欢他,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
“滋味?”风无释听见了,他冷淡地睁开眼睛看她,双眸透彻又清朗,“他和我现在的下场有什麽关系?”
井容筝有些许错愕,她的嘴唇张合了几下,声音微颤著问:“如果不是他,你怎麽会被关在这里?对他那麽好,结果得不到任何回报,他还一点都不知道你的好,他简直该死!”
“你觉得你是真的喜欢简吗?如果喜欢,你会没发现他在感情上有缺陷?”风无释的言语平缓,他不以为然地望著漆黑的天空,因想起了那个男人而轻笑,说:“真喜欢他,你就不会总是记著你对他有多好了。”
如果真的喜欢他,不会总是只记著对他有多好。井容筝怔忡了,她缓缓地把脸埋进了双膝间,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从起初至今的全过程却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从风无释对待简古明的方式,她突然觉得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恨简古明,他说对小孩有恐惧症於是不想要小孩,她为此去堕胎,可一个转身他竟就为别的男人怀孕生子。她痛过,哭过,可她最终将这件事又归纳为她对他的好,有个想法在认为这些他都要回报给她,否则他就该死,她太可怜了。
从前,她自愿全身心去付出,她认为她对简古明已经好得不行了,她继续顺著他,另外在心理记下了她对他奉献的所有,并且把这些点滴作为她责备他薄情的证据,可她没正视过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她。她付出了,她要回报,但这是爱情,并不是交易。
她是真的喜欢他吗?到了今天这样,错的到底是谁?井容筝的喉咙不自主地收紧,按住悸痛的胸腔,她咬住下唇压抑著她细弱的呜咽,紧闭上双眼,某些液体偏偏一点都不听话。她苦笑,怎麽到了现在,她还会有眼泪。
在她活著的时候,如果她在意识到爱情无望时,她没有产生不甘心的情绪,没有盲目到放弃自我去挽留,她放过自己开始新的生活,她洒脱一点点,该放手就放手……那麽,就好了。
全力以赴去争取,她没有错,可她不该看不清事态的本质,世界这麽大,不是她的,她又何必去强求。风无释和她不同的是,他从不会记得他爱了简古明多少,他在感情里多了份潇洒。
也许,生存不过明天。井容筝哭了,风无释没有再打击她了,感受到她的後悔和难过,他没有说话,就是仰望著广阔的天空,用最後一点轻松的心情,笑著说:“唉,希望明天啊,我们这些互相认识的人,都还能在同一片天空下迎接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