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珵只顾着夸谷嘉义,却是没想到这话戳到谷业了。什么叫靠得住?江卿居然养个这么外向的儿子?
谷业捂着心口看了看林珵,故作冷淡地点了点头,开始赶人。
“臣没什么问的了,殿下是还要再坐坐,还是臣送你一段。”
察觉到谷业小动作的林珵笑了笑,觉得自己摸清了一点谷业的心思,自主选了第三个。
“我去看看嘉义的院子吧,还从未来过,就不劳大人带路了。”
***
一月后,江南。
江南一地,冬日是没有京都那么冷的。只是这一年,许是肃杀之气太浓,使得这一方都早早地下了雪。
邢台上,一个青年男子坐在上方,一身乌黑的大氅披在他身上。这青年一双剑眉横挑,目光清正,不厚不薄的唇紧紧抿着。他周边三尺,除了护卫再无一个外人,就连靠近那边的台下,也无一个百姓凑过去。
台上除了这青年官员,还有那些绑起来的罪臣。
他们衣裳单薄,脖颈上锁着铁链,头低的很低,但是还是防不住那些扑面而来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他们形容狼狈,台下的百姓却一脸解气。其实这些人可能完全不认识台上的罪臣,但是那不妨碍他们知道这些官员的罪名和做过的恶。
午时终于到了,一个本地的师爷上台,照着长长的罪名条念着,何人何时何地,做了何恶,一一分明地告诉下面人。
刽子手喝上一碗壮胆酒,喷洒在大刀上,手起刀落,几十年的罪和恶都抵消了个干干净净。
这边人头都落了地,谷嘉义起身离开这处,他身后跟着的人不敢与他搭话,只是在后面和自己的兄弟嘀咕着。
“你说我们还要砍多少人才是头,我最近梦里都老做梦,梦见有人要砍我。”
“我怎么知道,我最近还脖子一直凉呢。过几天就换人了,熬熬就过去了。我看大人才是辛苦,眼底的青黑就没下去过。”
谷嘉义听到这里,嘴角弯了弯。同时决定让这些护卫换班换的更勤快些,没得最后把人吓坏了。
至于他自己,也只能熬着过去了。他不惧杀人,那种刑场的气氛却着实熬人。
风徐徐刮着,空气里带着湿冷的感觉,出了这条街,天上又开始飘雪,给地上铺上一层白。
☆、第 97 章
大楚明德十五年的某个冬日, 林元武在睡梦里逝去,第二天,满朝举国齐哀, 京都也披了满城的白。
于此同时, 林珵收到了因着江卿想起来才有的信,让他给她准备个衣冠墓, 仅当江卿这个人已经死了。
林珵扶额头疼了会,明德帝的墓里就又多了一人, 算上原本安排在侧室的秦贵妃, 这一年的大楚皇宫里竟送走了三个主子。
朝上左相已经罢工了, 等着林珵放人,谷业管着礼部,忙得团团转。倒是林珵忙过了头一阵, 变得空闲起来,三不五时地偷偷去看唐悠。
唐悠身上怀着孩子,又是长辈,见着林珵这样的后生本来就喜欢, 想着他和自家官哥儿在一块了,更是待他亲密,惹得谷业看了眼疼。
这样忙忙闲闲地, 林珵偶尔也想起南边那个人,想江南的雪冻不冻人。
在偶尔记挂的日子里,他收到了谷嘉义的第一封信。
信封很厚,拆开了来看, 才知道是很多封夹杂在了一起,他的只是其中一封。
林珵有些意外地有点儿小郁闷。他是很少收到这样私人的信件的,就是外出的时候,江卿最多让也不过人给他送些东西。偏偏谷嘉义把信都放到了一起,弄得又没他想的那么稀罕了。
不过林珵还是高兴的,他拆开了信,就着火热热的地龙,揣着颗火热热的心去看。
信上前半部分是谷嘉义摘抄的名字,和一些罪名,都是些公事,对江南事情一直有关注的林珵皱着眉看完了这两页纸。
第三页上,就是谷嘉义一些琐屑之语,大多是天气冷了,从脑子里艰难搜刮出来的加衣之类的话。放左别人眼里,一定俗气得不想看,不过林珵头一回看,还觉得颇新奇,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也是一腔关怀之心,他且受用了。
林珵以为第四页是重头戏的。事实证明第四页确实是有戏。上面写着谷嘉义在哪里抄了多少银两,连零头都没放过。
直到最后一两行了,才有一句:安好勿忧,甚是想阿珵。
林珵看着陡然失笑,在案头摸了只笔,铺开纸,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两个人形。再细细去看,一者是谷业,一者是唐悠。
第一张画好,林珵起手又是第二张,这张倒是画了许久,才把自己的模样画好,画上的他怀里抱着个小娃娃,正是那日谷嘉义见的那个,已经长开了些许。
林珵的信是薄薄的,甚至无一言。可是里面的东西,可比谷嘉义的看起来有心多了。
等谷嘉义收到的信的时候,京都那边林元武已经入葬了,不过时隔两地,也唯有店铺边上一条条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