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五岁的陶青城从母亲怀里挣脱,拎着宽大的裙摆,额头上的流苏花钿左右摇摆着,一路小跑冲进了穿着官袍的陶行端怀中,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陶行端年逾四十,家中子嗣不旺,一妻一妾总共才得了这么个嫡出女儿,宠得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跌了。
见幼女向自己奔来,陶行端紧皱的眉头略微舒缓。他将幼女青城抱进怀里,用胡子磨蹭着,大步跨向前,坐到了发妻陈月棠身边。
妾室白霜立在一旁,见二人想聊天,连忙接过青城哄着——她曾是陈月棠的陪嫁丫鬟,情同姐妹。自己并无所出,一向视陶青城为自己的亲生女儿。
陈氏握着自家相公的手,低声问:“老爷,情况可还好?”
“怕是不妙……”陶行端的眉头再度皱起来,低声对妻子道,“夫人,今夜,你和霜儿两人收拾收拾,带着城儿一起先出城避一避……若我能度过这难关……”
“老爷说什么话,我们是结发夫妻,我怎能在这时离你而去?”陈氏打断了陶行端的话,“霜儿我信得过,让她先带着城儿走吧……”
一旁的白氏眼圈已经泛红,却强行笑着,眼角挤出几丝皱纹,逗着怀中的青城。
幼女懵懂,直觉爹娘小妈都一脸凝重,不由害怕。陈氏却抹抹眼角,笑着对女儿道:“城儿想不想去城隍庙吃糖葫芦?让小妈带你去玩个几天,城儿可开心?”
“我想要爹爹娘亲陪我去!!”陶青城从白氏怀里挣脱,扑进自己亲妈陈氏怀里,一手握着陶行端,一手握着白氏,“城儿只想跟爹爹娘亲和小妈在一起,大家一起去城隍庙,好吗?”
未待众人回答,院中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院门被强行破开,一群穿着兵甲的人蜂拥而入,将陶行端一家四口团团围住。
“糟了,还是迟了……”
陶青城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一群陌生人绑走了爹爹,又把一群女眷赶入大牢。
那一日起,她的世界从高门大院、雕梁画栋的官宅,变成了阴暗潮湿的监牢。在入狱后第五天,她的母亲陈氏承受不住牢狱里的糟糕伙食和阴冷温度,心疾发作后不治而亡。
弥留之际,陈氏用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陶青城,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叮嘱她:“城儿,不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要笑着活到最后。”
母亲去世后,官府的指令方才下来。陶青城被卖进了天香苑,从此变成了雏妓桃儿。白氏则与陶行端一同流放西北边疆,自此各无消息。
“城儿,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唉,还是算了……”
圣姑,也就是白氏,坐在马车里,握着桃儿的手,两眼泛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小妈,我这几年过得挺好的。”
还是桃儿先开口安慰她:“天香苑的妈妈待我也不算薄,毕竟娘亲给我生了副好皮囊,妈妈要指着我赚钱呢,总不敢伤了我。我只是做了几年洒扫粗活,接着遇到了白大哥……”
说到白景崇,桃儿忽然眼睛亮了,眉飞色舞道:“小妈,你知道江湖第一侠盗白景崇吗?他给我赎了身,后来我去帮开封府第一神捕展皓云查案了,这次是赵家军军营里出了点乱子,我便来帮他查案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霜霜小妈。”
白氏听得震惊,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知道白景崇,他这名字……还是你爹起的……”
“什么?!”
桃儿从未听过这个故事。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亲爹竟然跟白景崇有交集!
“你娘亲当年怀着你时,跟着你爹调任,两人在从京郊宗山县往京城去的山路上捡了个爹娘刚去世的七八岁孩子。你爹说左右是行善事,说不定给你积德,索性把那男孩收养到家中——怕人闲话所以随了我的姓。他这名字里的崇字便是宗山县的意思……”
白氏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你满两岁时,这孩子说自己老赖在我们家也不是回事儿,说要出去闯荡一番,也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后来那么能耐。只可惜那时候我们已经……唉,想去寻他也寻不到了。倒是没想到他竟帮你赎了身——老爷当年虽说是无妄之灾,倒真的是还结了些善果。”
桃儿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难怪从天香苑的鸨母开始让她陪客唱曲儿起,白景崇便日日来点她,点完非但不让她唱曲儿卖笑,反而背地里教她轻功,教她防身的功夫!
白景崇甚至提议过帮她逃出去,只是她不想离开,总存了有朝一日爹爹平反后还能来找到她的幻想。
这么大的事情,白景崇竟然瞒了她这么多年!
但比起白景崇,眼下还有更令她好奇的事情……
“小妈,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成了神月教的圣姑?爹爹呢?可还活着?这神月教到底……到底什么来头?!”
桃儿连珠炮似的提问让白氏应接不暇。她拉开车帘,确认了一下装着被下药迷晕的赵元琅的车子离她们有一段安全距离,这才开口:“这说来话长了……简而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