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不稳,又带着热度,乔清躺在他身边也很不好受。两个人互相煎熬了一会儿,乔清起身了。他点亮了蜡烛,从墙上取下自己的狐皮大裘裹着,回身来摸项飞羽的额头。
仍烫着,皮肤上粘腻潮湿。
“再喝一次药吧。”乔清说,“明天早上之前,你必须好起来。不然我就只能放你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项飞羽紧张得要命,一把抓住乔清的手:“不、不自生自灭,恩人救我……”
他一旦紧张,说话又变得断断续续。那一个多月的救治,始终还未能消弭云霄谷长老加在他身上的种种。乔清想起他喉间的几个穴道上也嵌着细针,取针的时候项飞羽动不了,但喉间仍旧发出可怕的呻吟,眼里滚滚淌下泪水,连枕头都打湿了。
方才被他怪异的问题引起来的些许怨气消失了。乔清努力几次,始终硬不起心肠。
“骗你的。”他低声说,“你睡觉吧,我熬好药再叫醒你。”
项飞羽松了手,小心地蜷着,直看着乔清走出房门。
乔清的狐裘很大,领子毛绒绒一团,将他的脸围着。他本身就一副风流书生的长相,加之黑发未梳理,纷纷散在肩上领上。项飞羽不知为何,只觉得恩人这副模样是有些熟悉的。
但究竟何时看见过,他费尽力气也想不出来。
只是心里隐约有个模糊念头:恩人长得好看,他应该多笑笑的。
药熬好的时候,乔清发现下雪了。
因山谷四周都是高峻群山,携带着冬雪的北风全被挡在山的另一头,他在药庐里住了这么久,见到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小时候偶尔是会下雪的,那时候师父还未过世,每逢雪天就带着他爬上南边最高的止望峰。雪从高处落下来,往往会在止望峰中段就化成了雨水。雨水冰冷,打得他脸又疼又红。偶尔有时候雪片又大又沉重,师徒两人才会看得到飘落至谷底的雪花。
后来师父从静池山带了于畅景回来。开始由他带着于畅景爬山去看雪落成水的趣致景象。
谷中如果下雪,只说明外面冷得愈发厉害。于畅景住在静池山上,早就看惯了雪,丝毫不觉得稀奇,但他脾性温和,从不拒绝乔清,每次都乖乖随着乔清爬山。后来有一次半途中热毒发作,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乔清背着他狂奔回药庐,又急又怕,看到师父的瞬间就哭了出来。
在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乔清会特别想念于畅景。
也会随即想到,他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这个事实。
乔清端着药去给项飞羽喝。他突然间倦于讲话,于是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项飞羽大口灌药。
项飞羽很怕喝苦药,但他必须每日喝内调的汤剂,幸好有小九带来的糖块,他才不至于太过痛苦。
但今夜这一碗,项飞羽喝得飞快,也没有吃糖。
乔清觉得有趣了:这一剂只会比他之前所喝的更苦更涩。
项飞羽喝完了,将碗递给他,让他看光溜溜的碗底。乔清心中一动,接过碗的时候看着项飞羽说:“很好。”
项飞羽脸上的紧张之色尽去,咽了口唾沫,苦着脸笑了笑。
乔清把碗放在矮桌上,再次吹灭了蜡烛。
“睡觉吧。”他低声说,“我会给你带肉回来吃的。”
项飞羽乖乖蜷在他身边,在乔清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问了句:“是烧鸡吗?”
乔清:“……不是烧鸡,永远不能吃烧鸡了。”
项飞羽身上还带着令人不适的热度,他不敢叹气,也不敢太接近乔清,又因为睡不着,于是在黑暗中睁着眼,拼命辨认乔清的轮廓。
醒来的时候乔清觉得很不对劲。
项飞羽没穿衣服,在被下缠着自己的手。乔清动了动手掌,手背就碰到了他下面软搭搭的器官。
但项飞羽浑身发烫,连乔清推他都没有反应,只紧紧闭着眼睛。
他搭着项飞羽的脉,发现他内息紊乱,脉象更是混乱不堪。
乔清连忙将他扶起来,缓缓输入自己的内力为他平息体内乱窜的脉流。昨日为项飞羽取出了所有的针,他的经脉已经畅通无阻,乔清思索片刻,大致猜到原委:项飞羽长年练武,歇息时内息也会循环流转,昨夜他服药后入睡,体内一直溃不成军的内力终于有机会再次运转。
但项飞羽身体太过虚弱,显然无法支撑。
乔清探出他丹田之中果然有一团虚弱真气,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护持。
等项飞羽终于醒转,已经日上三竿。
乔清穿着狐裘,站在床边,脸色异常苍白。
一个时辰之前,冯寄风和元海到药庐来唤他一同启程。他把自己为于畅景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冯寄风之后,又回到了项飞羽身边。
“你欠我的,还不清了。”也不管项飞羽听不听得进去,乔清自顾自阴森森道,“下辈子也给我做牛做马吧。”
项飞羽慢吞吞坐起来,又慢吞吞抬头看乔清。
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