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致命

    <h1>13 致命</h1>

    陆洲洲是替补球员，抱着一颗球站在场边。另一个半场是一群男生在打，比起隔壁的周恒班，没个正经，语笑喧哗，球卡在篮球板上，纷纷脱下自己的鞋去扔。

    些时，她看不下去，走近用怀里的球砸落他们的球。球像掉出来的圆滚滚肚子，咚咚在地面跳两下。

    「你们是笨蛋吗？」

    方承淮靠着篮球柱，嘴叼着闲适的笑，默默看朋友们胡闹。

    陆洲洲过来，他认出她是上次早自习，跟周恒在白腊树下木桌子幽会的女生。

    捡回自己的球，她眼神落在一帮男生身上，明晃晃在嫌弃他们。

    他觉得好笑，站好想搭几句话，隔壁却一阵哄腾，有少许女生慌乱在叫，不安宁。

    周恒面前是貌衫不洁，酒气冲天的流浪汉，不知怎地逃过门卫的视线，闯进了学校。

    「你们、你们一群兔崽子在这里干么？」

    男人身上有股恶臭，挥着酒的玻璃空瓶，醉得眼几乎睁不明，手在半空中指指点点。

    大家四散，退避出几尺远。偌大的球场，独周恒还待着，平静与他对峙，面色清寡，像是没什么东西足以为惧。

    「大叔，这里是学校，你出去！」人群中有人喊着。

    陆洲洲听身边女生讨论周恒有没有事，亦悄悄在担忧。指甲抠着硬皮球面，崩了一小角。

    男人呸一声，一口稠白唾沫，吐在周恒胸前。

    周恒眼暗了暗，问：「你滚不滚？」

    「不滚！滚你妈的狗儿子！」男人大吼，酒瓶用力戳着周恒的胸，接着，他举起手，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陆洲洲就要忍不住唤出声，然而，下一秒，周恒的名字梗在她喉咙，不止是她，每个人都安静了。

    一脚踢上男人小腿骨，周恒掀翻他，男人长年喝酒，瘦如骨柴，滚了两圈，仰躺着嘤咛。

    走过酒瓶摔了的一瓣瓣碎玻璃，周恒鞋底兴许还卡着玻璃渣，可他就这么踩上男人胸膛，使劲往下辗。

    「谁让你戳我了？」

    那狂戾从周恒的骨缝全溢了出来。

    他又踹男人一脚，男人的背重挨一记，换趴在地面，反胃吐着胆汁水。

    杨子修带门卫过来时，见到地便是这慑栗的场面。

    骚乱在把男人交到门卫手上一刻结束，周恒走下球场，大家盯着他，神色各异，不敢出声。

    杨子修说：「你下手太过火了，万一被追究怎么办？」

    「谁敢追究？」周恒淡淡问。

    周遭更陷死寂。他们只知道周恒是穷人，是校第一，却不知道他还是个疯子。

    周恒只是想，学校怎么也会护他。

    绕过人群，他往旧校楼的方向。陆洲洲把球交给班上的人，追了过去。

    陆洲洲在旧校楼的走廊洗手台边找到他。

    男人唾沫吐在衣领下缘，周恒只得整件衣服脱下来搓洗。

    日照下，他的肩背干净宽阔，肌理凸骨是精致的艺术品，每一分每一寸都极完美地勾住人的目光，往返流连。

    但是，又是一条疤坏了少年人的美好体干，留下瑕疵。

    转开水龙头，水柱哗然。周恒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脑中反覆放送那句你妈的狗儿子，他停下来，朝漫着流水的台底砸一拳。

    同一秒，冰凉的指尖触上他背脊。

    遥远雪水，缓缓流入他的苦疾人间。一下子，所有伤痕都被抚平，他的焦烦也跟着平息。

    「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周恒转过身，陆洲洲抿一抿唇，手想要收回，却被他握住。

    看着他的背还好，当两人面对面，她突地微赧，不敢随便去迎他的眼，低着脖子对他精实的腹肌。

    这么瞧着，她又有点走神。

    好想试试抱住他的腰，跟梦一样。

    牵着一段时间，来了一只鸟，又飞走，掉了一片叶，又吹走，周恒终于放开她。

    两人的影子凌乱错综，像拥抱的姿势。

    他回身继续洗衣，静静道：「只要不致命，身上再多伤，都能活得好好的。」

    陆洲洲走近一步，他余光能瞧见她的鞋尖抵着他的脚跟。

    她感觉她可以向前，他不会像那天雨夜，不允许她走入他的世界。

    「致命的地方，心脏吗？」

    周恒默了少顷，「有时候，致命的不是身体部位，而是捅了你的那个人。」

    陆洲洲看着他手里娴熟洗衣的姿势，想起那些人说的周恒爸爸在牢里，心被针戳似地，外看完好无缺，实际泛着疼。

    每个人都是岁月造就而成。有的泥娃娃幸运些，捏捏揉揉就过去了，有的却是被拿着刀，一痕一划刻出。

    而周恒面目疮痍，也要硬格如脉，骨血生出刺来。

    我们为什么为台上戏子流泪？

    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