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三年了啊。
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活泼娇憨,会追着他唤他,等他停下来等她的时候再一头扑入他怀里的少女了。
现在,只剩下淑华宫的开花间尚侍了,她只是一缕没入帝王家,被吞得骨血不剩的芳魂而已,早就学会了,将嬉笑怒骂都藏在那一副笑吟吟的面具之下。
三年之前,她是意气风发的开花间云兮,备受宠爱的贺茂忠行大师的关门弟子,贺茂保宪深爱的未婚妻,开花间家族万千溺爱的小公主。
如果有人那个时候对她说,你是个被诅咒的人,七绝之命,会给你的亲人和朋友带来厄运,她大概会把那人当做神经病给揍一顿,半点都不信。
那是什么时候,一切都突然变了的呢?
是那年,保宪哥哥出门云游后,又一年逢赏樱时,东寺的樱花盛放的花季。
一路樱花开得明媚若云霞,是一片粉黛织锦般花事荼蘼的海洋,着丝质单衣行过的时候,风吹粉雪无数,发间和重重叠叠逦迤坠地的衣间,都会留下许多艳若少女眉梢眼角的红黛般,美好风流的花瓣。
她担心他,于是每日都会为他去东寺祈福,在那一棵离满浓池最近的樱花树上为他挂平安符。
本身就是阴阳师,虽然这个习惯很奇怪,但这是她从小就和母亲养成的,改不过来,也因此经常被贺茂保宪笑,说她喜欢多此一举。
到了第四十六日,八重樱开到最艳最妖娆,已经要盛极而衰的时候了。
她那一日并不忙,于是在树下粉红的落英缤纷间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安安静静地仰首看着快挂了一树的,为他系上的各色平安符,它们在风起的时候会随之摇摇晃晃,像是无声的风铃。
她垫着脚能够够到,能够挂上平安符的树枝,都已经被挂满了,所以,他再不回来的话,都没有地方可以挂了呢。
她好想那个总是一身黑色直衣佩长刀,身形高挺有力如松柏,沉默而内敛的少年,她的心上人。
她想着,以前牵着她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英挺的男子了,她也长大了啊。
阳光从整个都是粉色的树梢上落下来,像头顶上有一片浓密而绚丽,就要飘走的粉艳色的云彩,落下一地遐思翩翩的红,就像想他的心情。
她想,他这次云游的时候有点长啊,是不是遇见事情了啊。
那也该快回来了啊。
他也会想自己吗。
肯定会的吧,虽然这个别扭的家伙不太愿意承认,但他肯定会一回来就来找她,抱起她。
就像这个家伙虽然口中笑话自己,但实际上每年都会陪着她来这里一样,他牵她的手心干燥而温暖,他亲吻她的唇带着他热烈温柔的爱意。
想多了,于是在树下一个人垂眸低笑出声。
抬起头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畔多了个怪人,一直都在盯着她看。]
他的眉目尚算得了风流,只是有些疯狂的痕迹,一席青色直衣看着简洁,却是无比华贵的料子,绣着近看才能看清的水云状隐纹。
她不喜欢这个人,他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她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一些。
他问:"姑娘你在为谁祈福啊,我住在寺里,每天这个时候都能看见你来。"
那时她想着,这个人看着是个贵公子,不好随意得罪人家,于是还是回答了他。
她说:"未婚夫在远游,担心他,固有此举。烦扰到了公子,真是抱歉。"
那个人突然看着她笑了,他的笑容看着有些疯癫,他说:"姑娘,你以后别喜欢你的未婚夫了,改喜欢我,可好?"
她当时以为碰到了疯子,冷着脸叱斥了那人,转头就走,却被那人拉住了袖角。
她于是火上来,用阴阳术打伤了他,然后扬长而去。
那个人,他是冷泉天皇。
天皇对她一见钟情。
他习惯了每个人都顺着他,对他有求必应,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美貌又脾气火爆的美人,于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她入宫。
她不肯,于是今上找了个由头,发作了她的父亲,将之投入了大牢,以此要挟她。
那段时间,她和恩师忙得心力憔悴,想尽各种方法,想要上下打通关节,要将身陷囹圄的父亲救出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的努力有所成效,突如其来地一场火,将她的家和她的家人烧得干干净净。
她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了。
这就是来自被封印的九尾狐大妖,对开花家的诅咒。
汝之后裔,将子嗣单薄,若哪一辈只有独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