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觉也快天亮了。我收起镜子,打算今晚再接着看,站起时忽地一阵眩晕,眼前事物都模糊了一瞬。
我赶紧扶住一旁的桌子,甩了甩有些不清明的脑袋。
想着应该是坐了太久又一夜没睡的关系,我揉了揉两眼间,也没有太在意。
鱼奴们一大早便候在外边,见我打开门,以为我是睡醒了,纷纷入内伺候我洗漱用膳。
“今日北海叫得出名的权贵氏族都会入宫赴宴,高总管特地嘱咐我们要给公子盛装打扮呢。”一名鱼奴站在身后为我梳着发,动作细致轻缓。
“今日大家都是来看公主的,我怎么样应该没关系吧。”我估计也就坐在场上哪个犄角旮旯里,不会引人瞩目,隐在一堆宾客间那种。
墨焱才是今晚这场宴席的主角,我嘛,随意捣鼓两下也就行了。
因此鱼奴让我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发簪里挑选时,我选了一支看起来最素的白玉簪,鱼奴似乎有些失望,仿佛这根簪子阻挡了她大显身手的澎湃欲望。但最后她还是接过去,小声叹着气插进了我的发冠中。
重新穿上昨日的龙衣,衣服上被熏了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灵泽身上的味道很像。
我忍不住悄悄深吸了两口,回过神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脸红。
鱼奴前前后后忙碌着,拉扯扫拭着我的衣袍,力求不留下一丝褶皱,不见一粒尘埃。
龙衣在海底柔和的日光下更显炫目,分明灵泽是条白龙,可他的龙蜕却像珍珠的母贝一般,散发着五彩的光泽。
戴上腰佩,换上鞋子,待完全准备好,时间也已差不多了。鱼奴请我前往宫门处,说有步辇等候在那里。
我少有穿这样隆重的,差点路都不会走了。等我动作小心地挪到帝锦宫大门外时,穿着帝王衮服,头戴水晶冕旒的灵泽已经伫立在步辇前了。
今日也算是大喜的日子,他瞧着人也有了精神。
我以为我们是分两台步辇走,没想到他见我走近,朝我伸出了手。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眼神却很温柔,恍惚间让我将他与昨晚铜镜里的形象重合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灵泽眼中划过抹笑意,牵着我坐上了步辇。
两人坐定后,步辇缓慢升起,由海龙驮着向前。
我全程僵硬,脊背挺到发酸,而等着我的惊吓还不止于此。
宴席上,灵泽坐在座首,单独摆放膳食,龙座下群臣各分两边,离龙座越近的自然是越重要的人物。右手第一的是太子,第二的是紫云英,左手怎么样也该是墨焱这个公主排第一吧,结果高甲领着我直接走到了最前头那个位置让我坐下。
“那……焱,焱焱呢?”我有些茫然地问他。
“这儿。”他指着我身旁的座位道。
嗯?我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还能和太子平起平坐了?
宴席在月亮照进穹顶时开始,我无比别扭地忍受着各方投来的探究目光,以及对面太子那恨不得将我扒皮吃肉的表情,颇为坐立难安。
墨焱则没心没肺得多,光顾着吃了,似乎一点没觉得我做这位置有什么不妥。
吕之梁也身在宾客中,不过位置要靠后许多,身旁坐着蒋虎,两人有说有笑,视线与我对上了还会遥遥冲我举杯,倒是随遇而安。
这老小子,是不是都乐不思蜀了?
“今日宴请诸位,是为我龙宫大喜。”灵泽声音也不如何大,原本还喧闹的大厅却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女墨焱,失落人间十载,终得寻回。自此北海多一公主,太子多一妹妹,我多一爱女……”
他视线落在墨焱身上,一派父女情深。我却眼见发现墨焱不可抑制地嘴角**了下,似乎极力压抑着自己的不屑表情。
如果可以,她是从来不想当这个公主的。
灵泽像是没有察觉,淡淡移开了视线:“望公主今后能如其兄,克己守礼,恪尽龙族之职责,成为北海之表率。我心珍宝重回龙宫,欢欣喜悦难以言表,唯有杜康,可表此情。”
简短地说完,他举起酒盏,朝座下众人一敬。
除了我稍有愣怔,其余人不约而同执起酒杯,朗声恭贺:“恭喜王上迎回珍宝!”
我后知后觉去举杯子,慢半拍地跟着大家一饮而尽。仰起头时,无意间对上灵泽从冕旒后瞥过来的眼神。
他用宽大的袍袖掩着唇,眼尾因饮下烈酒而生出红晕,气色倒是好了起来。
我很快错开了眼,之后全程与墨焱小声说话,很少去看帝座上的人,哪怕我能感觉到有一缕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我。
席间紫云英似是喝得有些多,摇摇晃晃起身要去殿外透气。我找准时机,跟着她一道走了出去。
她在寂静的长廊走了段,感觉到有人跟着,回眸一看,冲我诧异地挑了挑眉。
“怎么,找我有事?”
我也不绕圈子,走到她跟前,从乾坤袋中取出那面铜镜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