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眼底含了淡淡的水光,他撩袍坐在她对面,“是真的,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弈儿提起过,遥儿为了你,拒了姚家长公子的婚约,如此可见遥儿对你的情意。”雅乐长吁道,“那你呢?你对她呢?”
顾南衣愁容满面,苦笑道:“我辜负了她,在她最难的时候,我没在她的身边。”
雅乐这才抬首道:“皇家儿女看似金尊玉贵,但三灾八难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多多了,宁弈身为一皇子都尚且被关在宗正寺十余年,更何况是宁遥,一个弱女子呢?”
顾南衣轻轻一笑,“我想让她平安快乐,想让她好好的,无论她在不在我身边,她一切都好,我就好。”
“她要的平安快乐,是你给的,旁人给的,不做数。”雅乐婉然笑笑,望向窗外浓墨似的夜色。
*
三日后,京郊锁蛟崖,宁澄换雅乐。
宁遥一早就醒了,茫然坐在床上,心头空荡荡的,折柳进来侍奉她洗漱,瞧她魂不守舍的。
“备好马车,我出去一趟,你也不必开口阻拦,你知道劝不住我的。”
折柳拧了毛巾,道:“只要顾南衣一出现,殿下的理智就全然没有了,殿下不愿听奴婢一言,但奴婢冒死也要开这个口。”
她默默听着,半天没有说话。折柳觑她神情平静,才开口道:“如今局势如何,殿下心里有数,扳倒宁齐指日可待,殿下应当全力汇神计谋才是。婕妤娘娘尸骨未寒呢,殿下缠绵儿女□□之余,还记得您惨死的母妃和胞弟么?”
宁遥没有动怒,因为她知道折柳的话在理,她不占上风,但她实在割舍不下顾南衣,即使他在自己最难的时候不在自己身边,她还是心心念念等着他回来,只是没想到,顾南衣一回来,没有回府来见她,而是绑架了雅乐。
她身子软塌塌歪在床栏,带着几分庆幸地道:“我只想见见他,见见他就好,他绑架滟妃,宁弈定不会就罢的,他不会就罢。”
宁遥定了定神,“快替本宫梳洗。”
京郊,一路湖光山色亦是春意浓浓,锁蛟崖却是一片枯草荒芜。顾南衣手握一把长剑,守在青辕马车旁,俊郎面容蒙上一层阴沉的怒意,清亮的眼眸间锋芒毕露,垂首静候。
宁弈悄步走近,一时间不敢贸然向前,他的声音有愤怒却疲倦道:“顾南衣,是你,竟然是你!你为何要绑架我母妃,为什么!”
“今天你只要宁澄死,只有他死了,我才会把雅乐夫人还给楚王。”顾南衣沉下心气,缓声道,“我不想和你牵扯,也不愿让宁遥难做,你把宁澄交出来,我就把雅乐夫人还给你。”
宁弈心底愈加难耐,他忍不住向前走去,却被顾南衣呵住,他道:“本王和你相识也有些时日了,你我纠葛何必再牵扯无辜呢?”
“宁澄杀了我师父,我还不能替他报仇了?为什么绑架雅乐夫人,你倒是说说,宁澄为何要杀我师父?这又是为什么?”顾南衣长剑出鞘,剑锋摩擦石地迸溅剑光,眼波狠狠一剜,“我不想动手伤你,知微会伤心,宁遥也会,所以就不要耽搁了。”
宁弈神色悲戚,“你杀了宁澄,我必定也会为之杀了你而后快,又何必冤冤相报。”
顾南衣不听宁弈辩解,抬掌狠狠朝他胸口打去,宁弈顿时中伤倒地,吐出一口鲜血。在林丛中蛰伏的宁澄再按捺不住,举剑朝顾南衣狠狠砍去。顾南衣癫狂地举剑要向宁澄刺去,二人在刀光剑影间对峙几轮,最后宁澄终被对方寻到破绽,危急存亡间,宁弈挡在宁澄面前。
“你让开!”
“顾南衣,你为何要绑架我母妃...!”
“我要宁澄死!”
“顾南衣,你疯了么?”
风尘滚滚袭来,烟尘里宁遥匆匆跑来,山崖风声萧索,肆意而狂暴,一袭石榴色衣袂随风翻飞,云髻上垂落的流苏打着脸颊,她只身挡着顾南衣剑锋。
“顾南衣,你这是做什么!”
顾南衣神色遂变,如蒙了一层寒霜,不可置信皱眉道:“连你也要帮着他么?”
宁遥注视着她,双目沉静似能抚平他暴躁情绪,“南衣,你听我说,你不要做傻事。”
顾南衣悲痛的神情更重,“弑师之仇我定不会忘,殿下也是丧失过挚爱的人,理应理解我才是,你会放过你的杀母仇人么!”他心下更是阴沉难言,“让开。”
“顾南衣,你为何绑架我母妃...”
未等宁弈将话说完,只见一根铁锁扒住马车窗边,正欲将马车拉下悬崖,顾南衣见状,顿时朝马车飞扑去,伸臂拉住绳索的最后一节。
众人纷纷跑来帮忙,顾南衣死死拉扯住绳索,但无奈他只力不足,最后绳索终断,马车瞬间坠入悬崖。
宁弈脸色发白,目睹着马车在眼前坠入深渊,只觉一桶冰水直浇而下,他顿时一口鲜血呕出,软瘫在地。
宁遥一颗心越发往下沉了沉,抬眸望向倒在地上的顾南衣,神色凛然。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