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婕妤住的宫殿里,宁世征顾及她和腹中的孩子,安排了人好生伺候,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是幽闭的宫苑,就算他日再金碧华丽,如今也变得光影暗沉了。
折柳有些害怕,“陛下这回不会真动气了吧?”
宁遥强自镇定,沉声道:“他关的了我一时,也关不了我一世,怪我太天真,这次被宁齐栽了一回,下次我定不再留情面了。”
“方才奴婢向魏王身边的喽啰打听到,将殿下闺房床笫之事告知魏王的正是在掖幽庭服役的银杏。”折柳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当初殿下好心留她一命,如今却反被畜生咬了一口。”
“罢了,如今我禁足深宫,怨声载道也是无用。”宁遥抚抚腹部,侧首看她,凄然道,“我只想照顾好腹中孩儿,让他平安出生。”
折柳俯在宁遥榻前,顿一顿道:“陛下颇为忌惮血浮屠,他虽顾及您和腹中孩儿,但难免不会对顾南衣下手。”她垂首,微微咬唇道,“咱们的陛下最是多疑心狠的,殿下还得早做打算才好。”
“父皇寡情薄意,我早就见识过了,不然我们兄弟姊妹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啊。”宁遥想一想,颔首道,“你设法给六王兄递信儿,请他务必护的南衣周全。”
“是。”
到了晚间,宁世征遣了赵渊亲自来看宁遥,慰问了几句,道:“殿下有着身子的人,现在着实是受委屈了。若有什么吩咐,可叫内侍来告诉老奴,老奴愿为殿下尽心竭力。”
宁遥谦和道:“本宫好的很,只是本宫心中相思无尽处,为卿消得人憔悴,难免心里难受。”
赵渊神色一僵,随即缓和微笑:“陛下心里还是在乎殿下的,不然也不会差遣老奴来探望了。只是现下陛下还在气头上,等气消了,陛下必定顾及您和孩子,宽宥您的。”
她略略沉色,“给使有心了,本宫尚在禁足,给不了什么体面的赏赐。”宁遥从发髻间摘下一只鎏金海棠穿蝶步摇,愣愣地打量着步摇,一丝悲寂的笑浮上脸颊,“这支步摇还是本宫开府的时候父皇亲赏的,如今本宫也用不上这么好的首饰了,还请给使笑纳,替本宫多打点着。”
赵渊躬身接过,宁遥便让折柳亲自送客。
宁遥遣退众人,偌大宫殿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怔怔地坐在榻上上,看着窗外的草木葱茏,阳光温暖,可宫苑蒙尘落灰的,这里,真的是空置了太久太久。
宁遥被禁足,顾南衣便被宁弈召到王府暂住,顾南衣心系着无依无靠的宁遥,一心只想闯进宫去见她一面,而宁弈派了人把守,不让他离开王府半步。
顾南衣再也耐不住,正要拔剑动手闯门,宁弈叹气,瞪了一眼顾南衣道:“你就消停些吧,还嫌不够乱么?”
他愤然地举起剑指向宁弈,“你让我如何冷静?遥儿她一个人在宫里,还怀着孩子,还不知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我见不到她,你让我如何消停?”
宁弈轻轻摆首,“父皇还是在乎宁遥的,且她还有身孕,断不会怠慢的。”他眼锋一转,看向顾南衣,“倒是你,父皇本就气你和宁遥私定终身,要处死你,若不是宁遥用命保全你,我瞅你是无缘看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了,你还闯祸,逆了宁遥待你的一片心意么?”
他默然,终是泄劲将剑放下了,“那我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看着她为了我受这样的苦。”
“当初你和宁遥在一起时,就该想到这些,你大成血浮屠,她是天盛帝姬,本就不相配。”宁弈深深叹了叹,“宁遥对你,可谓是情深义重,你可不要辜负她才是。”
顾南衣怆然摇头,死死咬着牙,“我以为我回来,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没想到我还是让她一个人了....”他心中微微一刺,重重闭上眼睛,在惘然之际,最后他拎剑离开了。
宁遥虽说被禁足,但宁世征仍允她在皇宫范围游逛,他得空也来探望宁遥,可宁遥回回都以歇下为由头拒绝面圣,久而久之宁世征也不再来了,渐渐,宁遥连对宁世征的怨忍也没有了。
除了宁世征,来的最多的便只有宁弈了,他日日为她带来一点外头的消息,宁齐联合胡亚相正密谋些什么,而宁弈依旧不愿回归朝堂,同夺嫡争权的事儿一刀两断的干干净净。他说的更多的自然是顾南衣,今日替顾南衣送了一盒宁遥喜欢的点心,明日是一封字里行间皆是相思浓情的花笺,后日又是一筐孩童的小玩意,她明白他的心意,心下也变得宽慰。
身子渐渐松泛了些,宁遥便出门到御花园走走,只是满园花色似锦似乎都与她无关,她穿着一身素净花样的襦裙,放眼望去像是花树丛中一枝冉冉的傲梅,迎风而绽。
“见过殿下。”
宁遥闻声转头,点头问好,道:“辛院首别来无恙。”
“殿下安好。”辛子砚脉脉一笑,负手跟在她身后,“还未恭喜殿下呢,恭喜殿下呐。”
宁遥笑容清澈,只淡淡道:“这孩子来的意料之中的快,但也算是救了我和南衣一命,宁齐将杀母之仇算我头上,辛院首倒逍遥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