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滨啊。阿滨说他在报社做工。他这个二愣子,就一天到晚催我买那家报纸。净盯着阿滨名字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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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卢叠阳打算打道回府,意外却遇上意外的人来。一经照面,无论荆妍还是他都有些愣神了。
那时卢叠阳打完和罗志峰的电话,心里颇为烦躁。
他觉得是该拒绝罗志峰,但想起他的侄女莫清清,又觉得这对她实在是个打击。这批人里的佼佼者是她同肖梭,然而到底如何算作主观,如何算作客观,他又是糊涂起来。一面对罗志峰的厌恶,让他怀疑起,自己对莫清清的较低评价到底是否真实而客观。若被仇恨蒙蔽双眼下做出的决定,那对莫清清是极度不公平的。说到底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小姑娘,对未来充满希冀的高三学生,他更应谨言慎行,反复三思再行。
然而遇见荆妍时,她显然也没做好准备,双方一打见面,反而是卢叠阳先反应了过来。
他迷惑道:“你不应该在B街么。怎么到这来了?”
荆妍似乎也是尴尬,眼睛不断乱瞟着,略是急促道:“我以为你走了。”
卢叠阳沉默道:“那么我们一开始就是顺路的。”
“同家治疗所。”荆妍烦躁地说,四处点头四处张望,仿佛在找逃掉的合理理由。
如果换作以前的她,一定是已经走掉了,连头也不带回地走。卢叠阳竟觉得自己能从中得出点安慰来。他低声地问说:“来这里做什么呢?”
“看一个人。”她道。
他深知自己不能问下去,但仍然还是好奇:“是谁?”
荆妍似乎不愿回答,皱起了眉头。
他则耐心地等着。他知道她选择需要思考时总会这样。
过了一会儿,荆妍反而开口:“你来做什么呢?”
卢叠阳点头说:“我二伯的腿被钢筋压着了。他做完手术后到这里来做康复训练。”
荆妍关心:“没什么大碍吧?”
他回想方才二婶说的,便说:“治疗好了,对行走什么是没影响的。只是以后重活什么绝对不能做了。”
荆妍点点头,又说:“这种一定要早期就治好。否则拖后面,越拖越麻烦的。”
她倒是蛮感同身受的。卢叠阳心想,便越发好奇,这里的腿部康复训练很有名气,就问说:“你有什么人也在这里吗?”
荆妍一刹那的犹豫了。她似乎在思考自己该不该说,两人站在大楼反光明亮的玻璃门窗口,他本人则是耐心地等着。心想,荆妍想说的话就她说,不想说就随她。他的好奇心也只会在一瞬间突然迸发,如果她不愿说,那便慢慢自然会淡下去。
谁知荆妍却忽而咧嘴笑了,像做什么重大决定后,微微的放松与惬意。她点点头,道:“有没有记得,我还有个弟弟。他在那年我爸爸出意外的晚上,也坐在我车里。”
她这么说,隐约猜到几分,又觉不可思议,卢叠阳不由放轻了声音:“你是说,他……”
“没错。他也遭那场车祸了。”
***
他跟在荆妍的身后,两人一起慢慢走,在同样是只有监狱里天窗一盏光的楼道里行走。荆妍的眼神惘然而若失,稍事便开口说:“医生当时的建议,最好就是截肢。但他两条腿都不行了,若全截掉,他说,那不如杀了他好了。弟弟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他那是初三中考前,还是班里的体育健将。”
卢叠阳轻声:“这些年一直是你在资助?”
“算不上。”荆妍自嘲地笑,说:“他一开始就没想积极治疗。一直说着我要死我要死的话。那时爸爸刚刚去世,我们哪里听得了这种刺激,当然是拼命劝他不要那样子。可是他是真的有想死的念头了。拒绝治疗,拒绝手术,想要残留着双腿自行慢慢死灭......”
卢叠阳低声:“后来你也有了。”
荆妍点头:“是的。我也有了。那不是被他逼的。恰恰相反,是在他哭着跟我说,我们全家都不该活着,应该去陪死去的父亲时,我忽然恍悟,是我害了这个家。一下子失去整个的经济来源,一下子弟弟剩下了残肢,一下子我们全家都陷入了有如永迎不来清晨的黑夜中的绝望。”
荆妍有些哽咽了,眼睑下湿湿的,泛起潮意。她吸了吸鼻子,才继续说:“就说我懦弱吧。我承担不了整个家庭因我毁灭的重责,我选择了逃避,躲得远远的,躲到越远的地方去拼命赚的钱越多,把它们全都花给弟弟和妈妈,那种罪责好像就能减轻一点。”
仿佛情绪有所感染,踩在地面的脚步声,前后不一,凌乱分沓,沉重得好似夜晚的医院太平间迎来担架车轮与杂乱的脚步。
“去年有人跟我们介绍,这里的治疗比较好。他想来这里。所以我也跟着一起来。但是,每次来这里就是一次由一次痛苦的叠加。”荆妍低下脸微微地笑了,用含泪的微笑说,“只要一看见他痛苦扭曲的脸孔。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也得不了救赎。”
谈话间,来到了那间病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