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垂危,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朝中大臣被影影绰绰的流言搞得惶惶不安,彦诩虽然每日都按时往内阁议事,但若是有人问起皇上的病情,他则语焉不详支支吾吾的,似有难言之隐。
如此一来, 关于皇上的病情便更是扑朔迷离了。
梁忆瑾并不知道彦卿做了什么部署,他不主动提起, 她也不会追着去问。
自从皇上病了之后, 坊间的各种传闻甚嚣尘上,每日都有新说法,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股风越刮越强劲。
芊儿怒气冲冲从外头进来,抬头见彦卿也在屋里,步伐放轻, 将表情收敛了些。
“你这是怎么了?”梁忆瑾看她两手空空, “我要的东西没买就回来了?”
芊儿挠挠额头, 想说什么,又偷偷瞄了一眼彦卿,把话咽了回去。
芊儿跟着梁忆瑾时间久,性格也像, 都是利落干脆的,很少有这种拿不起放不下的时候。
梁忆瑾更疑惑了,朝芊儿勾勾手,注视着她:“好好说,怎么了?”
芊儿也实在忍不住,忿忿然开口:“奴婢方才路过一处茶馆,竟然听到里头有人在说王爷的坏话,还说得惟妙惟肖,就跟他亲眼见了似的。”
“这真是新鲜了,”梁忆瑾哼笑一声,“说王爷什么啊?”
“说王爷…… ”芊儿狠狠地叹了口气,“反正是不好听。”
彦卿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声线清朗:“左不过是说皇上突然病重是我下手暗害所致,以求谋权篡位?”
芊儿大惊:“王爷知道这些?”
彦卿笑笑:“这也算不上难听,凡是跟储位能沾上边的,哪个也逃不脱。”
梁忆瑾摆摆手,示意芊儿下去,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她才小声道:“彦诩比我想的还要恶毒,他这是要诬陷殿下啊。”
彦卿倒是不觉得意外,“我手上握着那么重的兵权,不彻底把我除掉,他就是当了皇上也不踏实啊。”
梁忆瑾抿了唇角,赌气似地端起茶盏一连喝了好几口。
彦卿抬眸看过来,淡笑:“怎么还把想说的话用水往下冲浇啊?”
“你跟他是亲兄弟,这话原本轮不上我说,可——”
梁忆瑾气鼓鼓地吐了口气,“可他明明是这样一个人,王爷从前还跟他讲仁义道德,手足情深。”
你讲人家不讲啊,傻不傻?
彦卿放下手里的书,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跟他讲仁义,我只是跟他不同而已。彦诩很小就做了太子,还没学会做人就先学会做太子了。世人看他是无限荣光天之骄子,可在所有兄弟当中他最惶恐,他每天都怕跌下来,所以他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
顿了顿,彦卿淡笑一声,“包括我。”
“兵权易主不过是□□而已。我避让,我不争,是想让他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贪图他贪图的,想要他想要的。我想让他不那么惶恐,让他知道有人甘愿为臣辅佐他。他少一些惶恐,就能少犯些罪孽。”
彦卿说得动容,梁忆瑾却是一脸漠然:“殿下想救赎他。”
彦卿的唇角淡淡牵动,低声挤出一句话来:“是,我是想救赎他。”
梁忆瑾摇了摇头,怅然轻叹:“不经历生死,谈什么救赎。”
*
轮到彦卿进宫侍疾这一日,大雨如注,从后半夜开始下,一直不见停。
巍峨的永安宫在湿淋淋,雾蒙蒙的空气中,褪去了昔日的金碧辉煌,显出年迈的沧冷来,宛若静卧于泼墨之中。
彦卿撑着油纸伞在雨帘中缓步前行,这雨下了这么久,却未见丝毫凉爽,也不知那压抑了许多的闷热需要多少雨水才能吐得干净。
永宁殿门口,彦卿收了雨伞交给宫人,低头掸了掸身上的水珠。
高庆迎出来,叫了一声靖王殿下,朝他身后望了望,讶异于今天这个时候他竟然没带司振,孤身前来。
彦卿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声问:“父皇如何了?”
高庆跟在他身后,“还是老样子,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
彦卿走近内室,四下环顾了一圈,问:“今日的药呢,可喝过了?”
高庆忙叫人把煎好的药端进来。
彦卿沉着脸色,也不避人,大大方方地自腰间掏出一只装药的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两粒药丸来,正要溶进汤药中,彦诩的声音自殿门口传来,“小七,在做什么呢?”
彦卿放药的手没停,药丸快速与褐色的药汁融为一体,彦卿捏着勺子搅了搅,淡声道:“父皇的病久久未愈,我从宫外求了一味药,或许有用。”
彦诩走进两步骤,两声竟有同情之色,“来不及了。”
他扬手命宫人退出去,高庆迟疑一瞬,就见五六个禁卫军穿戴甲胄守在了永宁殿的门口。
彦卿探身瞄了一眼门口晃动的人影,转过头来,“你不会想靠这几个人就抓住我吧?”
“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