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她已经不算运气很差了,来到的虽是传说中人吃人的后宫,可身份毕竟是个嫔妃,这宫里的半个主子。
要是她不幸成了宫女或者太监呢?
要是她重生在终日劳作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呢?
要是她进了秦楼楚馆被逼着做皮肉生意呢?
有什么,比安安稳稳地待在现代,有亲人朋友的陪伴,有自由恋爱工作的权利,不用担心随时丢命更好更幸福?
辛虞其实知道自己最多受两句斥责,长平帝不会为这点小事就要了她的命,只是乍到这全然陌生的世界,离乡、思亲、担惊受怕还有对笼中鸟一般的生活和处处透着的不平等的不忿都积压在她心头,于此刻达到了顶点,让她再维持不了虚假的乐观。
辛虞觉得自己跪了很久,实则不多时便有声音尖细的内侍顶着雨过来传话,“选侍小主请起,陛下有令,叫您到亭中避雨。”
“谢陛下。”辛虞压下心头翻涌的种种情绪,收敛心神,先恭敬叩头谢恩,然后才缓缓起身,不动声色地抬眸。
侍卫们早已收刀入鞘退回原位,她前方一丈处正立着个二十出头面白无须的太监。辛虞费力从被雨水打湿的五官中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御前总管刘全的徒弟小禄子,以前原主在容贵嫔身边当宫女时两人曾打过几次照面,只是彼时原主身份太低,估计人家都不认得她是哪个。
小禄子将辛虞主仆引到亭边便停下脚步,“小主请吧。”
辛虞向他微一颔首抬步独自入内,金铃则和一众宫女太监一起躬身立在檐下听候差遣。
不想亭中竟然坐着两名年轻男子。
一人身穿云纹滚边宝蓝常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几欲腾云而出,是当朝天子长平帝无疑。
另一人则着一身四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的绯色官服,胸前的卜子上绣着猛兽而非禽鸟,应该是位武官。
辛虞一眼也不敢往另一人身上多瞟,恭恭敬敬福身向长平帝行礼,“嫔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长平帝没看她,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棋盘,淡声叫起后不疾不徐在上面落下一枚白子,姿态从容,仿佛那一盘棋同这天下一般尽在他掌握之中。
辛虞就借着起身的机会,不着痕迹睃了对方一眼。
话说她还不知这位年轻的帝王究竟长什么样呢。原主是个极守规矩的老实孩子,因着生得太过貌美从不被允许在长平帝驾临时进殿伺候,平时若是见到圣驾一行,她都远远避让到角落行礼恭候对方离开。唯一一次容贵嫔派她去给长平帝奉茶,长平帝叫她抬起头来,她头是抬了,可眼帘始终垂着不敢直视圣颜,所以辛虞刚穿过来未与这具身体融合时才最高只看到对方下巴。
大概是祖上曾起源于北方的缘故,长平帝剑眉高鼻,五官有种胡族才有的深邃,久居上位让他不苟言笑的脸上添了几分冷硬,明明相貌不凡,却愣是让人为气势所迫忽略了他的长相。
辛虞只一眼,就认定这是个高富帅中的高富帅。什么人能比一朝天子更高高在上?什么人又能比富有四海更家有钱?就是其貌不扬也有无数女人趋之若鹜,何况人家还有颜值。
辛虞自我安慰地想,其实睡这样的男人也不亏,睡完不用给钱不说,人家还供她吃穿,给她送珠宝住豪宅,反正她没的选择,睡他总比睡大丑男或是老头子强。
皇帝没工夫理辛虞,他身边的大总管刘全却是个面面俱到的,他引了辛虞在一边坐下,又叫来宫女奉上热茶,笑着低声对她道:“小主先用杯茶暖暖,奴婢已派人通知了您宫里,您且安心歇着,待雨小了再回不迟。”
“有劳刘总管费心。”辛虞有礼地朝他点头致谢。
对于许多皇帝来说,从小伴他左右的内侍比那后宫中的莺莺燕燕还要更亲近些。长平帝不是个会听信谗言为宦官摆布的,但若真得罪了对方对自己绝没有好处,没少听死党叨叨的辛虞这点还是懂的。何况她来自一个讲究人人平等的时代,尊卑等级还没刻进骨子里,做不到不拿宫女太监当人,也不觉得礼遇一个阉人是件多么丢份儿的事。
刘全开始服侍长平帝的时候,长平帝还只是个生母早逝的不受宠皇子,他是陪着长平帝一路从皇宫到藩地再到这龙椅上的老人,人情冷暖见多了,自然也能瞧出谁是真心谁表面恭维讨好内里却极瞧不起他。他笑着一躬身,“小主客气了。”转身立回长平帝身后。
辛虞端起杯盏刚要喝,却瞧见自己胸前的衣裳已全被打湿,正紧贴在她鼓囊囊的胸脯上,内里穿着的鹅黄肚兜隐约可见,忙扯了扯,让湿衣离远些。
艾玛走光了,这儿还杵着个官员和不少宫女太监呢,她可没玩□□的打算。
边扯,辛虞边不自在地扫视了下四周,发现无一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暗暗松口气,一面喝茶一面望着窗外,尽量把注意力向这御花园内的风光上引。
雨已经比刚才小了一些,被雨水浸润得多了几分湿亮的鹅卵石铺成蜿蜒曲折的小径,径边花木扶疏生机勃勃,不远处一塘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