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没有人能看见我」
人的视野是很窄的,相比一些鱼类、爬行类几乎达到了三百六十度的视野范围,人类那短短的双眼六十度几乎输得一塌糊涂。不仅如此,人类的视线甚至主观到了只会获取他们在意的信息,对于那些没兴趣的、没必要的——他们便残忍而冷漠地忽视,更甚者,在他们注意到你之前,你就已经被忽视了。
很不幸,我,白间由树,正是属于这一类型。
座位在班级最后的角落里,从来不会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分组时总会成为最终落单的那一个,即使缺席体育课也没有人察觉,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值日安排表上,大部分同班同学无法记住我的脸,甚至就连在发成绩单时、老师叫到我的名字还会卡壳一下。
雪花落地尚有痕迹,可我即使光明正大地从人前走过,却也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印象。存在感无限趋近于零,以至于我自己都时常怀疑自己的存在——这样的我,究竟还算得上活着吗?
可从昨天开始,我的这个疑问再也没有了问的必要。
「他们都看不见我」
不是下意识的忽视,不是出于缺乏兴趣的省略,而是我的身影,真真实实地,从别人的眼中消失了。
发现的契机是我的橡皮擦滚落到邻座同学的脚下,因为是授课中我不方便起身去拿,只能小声地请他帮我捡起来。可无论我如何搭话,对方都置若罔闻,一副专心致志听讲的模样。
起初我以为只是遭遇了常见的校园欺凌,可随着这种现象也出现在老师身上,我这才发现——无论我是挡在他们面前,亦或是大着胆子将手放到他们身上,无论我是用尽力气的叫喊,还是声嘶力竭的大笑,甚至是没由来的崩溃号哭,他们的表情仍然一成不变,仿佛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人,仿佛与我隔着一堵空气墙。
他们看不见我。
不是我的存在感降得更低了,不是他们恶作剧的玩弄。我,白间由树,彻底地消失在了世人的视野之中,成为了一个只有自己能看见自己,只有自己能感知自己的——透明人间。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使我再怎么害怕,再怎么难过,再怎么惶然无措,我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十七岁少年。
正因为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十七岁少年,即使彻底消失,也没有任何人会察觉——你不会察觉到一滴晨露是如何挥发的,你也不会察觉到最后一滴雨是何时落下的。
白间由树的消失,对这个世界毫无影响。
“嗨,大岛,今天又是你第一个来吗?”
理所当然的,大岛对我的问候视而不见。他是班里最老实的大个子,和我一样沉默话少,却因为去年代表班级出战运动大会,获得了耐力跑冠军,而受到大家的赞赏。据我的观察所知,坐在他右边三个座位的杉本同学似乎有些喜欢他。
大岛一进教室就自觉地往放教室后排的柜子走去,我看了一眼黑板上写的值日名单:“哎哎,明明不是你值日。”
透明人的呼喊,又怎么能阻止得了他?
自从我发现他们看不到我,我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明知道对方听不到也无法做出回答,却仍然神经质地开始与他们搭话,絮絮叨叨,仿佛老头子似的。这是在我尚且还「存在」时做不到的事,却在我「消失」后成了我最常做的事情,真是讽刺极了。
记得小时候的我还并非如今这么阴沉,是因为越来越没有人在意我的发言,所以才选择了闭嘴——所以才选择了如今的独角戏。
大岛拿出扫把,开始从最后一排打扫起来。
“喂喂,你注意点,别把垃圾都扫到我的座位旁边啊!”
我其实还有些洁癖,可说了也没用,我只能气恼地走过去将自己的凳子拉开。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我触碰到的物体,也如同进入了异次元空间一般,完全不被他们所察觉;当我停止接触之后,他们才迟钝地发现这里好像有些奇怪。
比如说现在的我将凳子拉开,大岛就像是完全无视了那把突然动起来的凳子,只闷头扫着地上的灰尘。而当我把凳子放下,自己坐到一旁,他过了几分钟才有些纳闷地发现那把椅子怎么突然偏移了位置。
“是错觉吧?”他小声的自言自语也被我听得清清楚楚。
不好意思,大岛,这可不是错觉。
是我拉开的椅子,是我啊!
苦闷在胸膛之中越积累越高,就像是被放进罐子发酵的水果,酿成了度数极高的苦酒,让我如同午夜街头不省人事的醉汉一般,糊涂得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噩梦。
我开始做起了恶作剧。
别人眼中的白间由树是怎么样的存在呢?阴沉,话少,消瘦,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长头发遮住眼睛——一看就不是身心健康的正常高中生,但白间由树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包括吓唬同龄女生、逃课去柏青哥店、与不.良们交好,这些我都没有做过。
与其说没胆子去做,不如说我难以承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