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的,没发作的时候,她也睡不着,因为只要一合眼,就会看见原修躺在泥土中冰冷的脸。
十几年来大部分时间都顺风顺水的蓝雪,在这三天里将心痛、压抑、绝望、崩溃尝了个遍,最难受的是,她不能在人前显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她必须耗尽全力隐藏自己的脆弱,因为她的门人们身处陌生的环境,又刚遭遇了一次袭击,如果主心骨再倒了下去,人心会乱。她像一个悲伤哭泣,却不敢发出声音的人,大张着嘴,却又把一切声音堵在喉间。
身上没那么痛了,手上的灼烧感也消减了,蓝雪便尝试着站起身来,哪知起到一半,她突然腿一软,又倒了下去,她用手撑着地面,被滑了一下,险些掉到水里。蓝雪趴着歇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没用。
如果原修在,他会拉自己一把,然后责怪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又在想原修了,每次一想就心痛,越是痛就越是想。一直以来原修强大又温柔地陪在自己身边,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原修会消失,可如今他真的消失了。
世事无常——蓝雪的脑中蹦出来这四个字,她想起自己从前说过觉得世事无常很有趣这样的大话,如今才意识到那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的自己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没有谁能笑看世事无常,人怎么和天玩?
恍惚间蓝雪耳边响起周殷死前对她说的话:“蓝雪我嫉妒你,所以我诅咒你,诅咒你们两个人不能长久。”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周殷的?她说自己一向运气好,诅咒在她身上不起作用。真是自大啊,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一直运气好。
“老天爷才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好过呢。”那时候周殷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想不让我好过,那就让我断条胳膊、断条腿,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夺走原修的命?蓝雪绝望地想。
蓝雪在天亮之前回到落脚点,一切如常。
白天,圣毒门人们又启了程,继续行进。经过一座小丘陵时,他们听见一阵打斗声,便顺着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然后居高临下地看见穿着赤盟衣服的人正围着另一群人,赤盟之人人多势众,另一群人已显弱势。蓝雪一眼就看出来,被赤盟围着的人中,有她藏麓谷的人,其中包括程叶羽和程芷容父女。
程叶羽受了伤,而程芷容落在了赤盟中人的手上,一人站在她身后,用刀架着她的脖子。
劫持程芷容的那名赤盟弟子对程叶羽喊道:“程叶羽,你若再不束手就擒,你女儿的小命可就没了!”
程芷容的目光穿过人群,望着程叶羽,楚楚可怜。她就这么看了程叶羽几秒,然后突然开口:“爹爹!女儿连累了您。”说完她的身子前倾,脖子正对着刀口,就这么撞了过去,竟是个要自尽的架势。
程叶羽看到这一幕,慌乱地叫着“女儿”,不管不顾地要冲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像阵龙卷风一样窜了出来,一把踢掉架在程芷容脖子上的刀,在所有人还没看清楚他的模样之时,他将程芷容的小腿抱住,然后把人一举,又似阵龙卷风一样,窜走了。
几乎与此同时,四周起了一阵烟雾,可看见的不过一米之内。有赤盟之人大叫着怎么回事,然而刚一发声,就被一只手从后面捂住口鼻然后一刀割了喉。顿时所有人乱作一团。
那黑影举着程芷容穿过烟雾,在一个凸起的小山包上将她放下了。程芷容惊魂未定,她这时才看清此人的模样——是个与自己相仿年纪的小伙,精瘦黝黑,剑眉星目,她隐约觉得这个人自己在哪里见过。
“你,你是……”她想了一会儿,想起来蓝雪回到藏麓谷那天带来的几个南疆人里,其中就有他。“你是圣毒门的人吗?”程芷容问。
那人却不答她的话,转过头,眼睛望向别处。
这时候传来了蓝雪的声音:“芷容姐!”话音刚落,熟悉的身影就扑进了程芷容怀里。
蓝雪抱着程芷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绽开个笑容,道:“你没事,真好。”
“救你的是阿逆,在藏麓谷你俩有过一面之缘。”蓝雪说。
程芷容望着阿逆,很真诚地道了谢:“谢谢你。”
阿逆回过头来飞速地看了程芷容一眼,又飞速将头转回去,算是应答了程芷容。这时程芷容看见,阿逆的耳朵竟然有些微微泛红。程芷容心里有些好笑,觉得这男孩害羞得有些可爱。
程芷容看向不远处一片白色烟雾,问蓝雪:“这是烟还是浓雾啊。”
“看起来像雾,其实是烟。”蓝雪回答,“这是蚀心草晒干点燃后形成的白烟。我们在机关城墙附近的森林中驻扎了一段时间,发现那里长有很多蚀心草,于是摘了不少,晒干留以备用。”
“机关城墙附近……驻扎……莫非,入侵中原的南疆人,是你们?”
“这个说来话长,假装入侵,是为了引蛇出洞。”
蓝雪也望向那一团白烟包围的地方,“我们人不多,但利用蚀心草,可以做到以少胜多。”
当白烟渐渐消散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