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大理石地板上多出了一个弹孔。
持枪的人——艾萨克——不,应该说是真治凌才对,鲜红色的眸子带着明显的疑惑色彩,看向抱着他的手臂的一雅,“为什么要阻止在下?”
一雅紧紧抱着他的右臂,正不停地喘息着,脸上满是惊恐不已的神色,仿佛还没从看见他持枪指着兰斯洛特的那一瞬间的紧张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要阻止在下?”真治凌又问了一遍。
一雅愤怒地朝他叫喊:“你不可以杀他!”
“为什么?”真治凌问得很认真,“他现在正在濒死边缘,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只要杀了他,朗罗菲斯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单靠密鲁菲奥雷那点势力是不可能成事的。即使短时间内无法获得逆转,但最终胜利的绝对是彭哥列。阁下为何还要阻止在下?”
一雅呼吸一滞,但还是不甘示弱地瞪视着真治凌,“我没说要杀他,更何况我们之间的盟约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不,真正的盟约就是这么回事。您不了解他们,他们既然决定了,就会拼上全部力量去达成目标。这就是真正的盟约。阁下与彭哥列十代首领约定的是‘最大限度地提供帮助’,在下认为,在适当的时候暗杀敌方首领也属于其中的一种手段,自认也不过分,更是合情合理。虽然可能会使阁下伤心,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背叛者只有死之一途。”
真治凌红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一雅燃起了怒焰的双眼,以一种无比冷静的语调慢吞吞地说道:“而且,如果不杀了他,阁下最珍惜的妹妹……村紫大人就会被他杀死哦。”
一雅眼中的火焰一下子被浇熄了。
真治凌的话仍在继续:“话虽如此,但村紫大人也不一定会死,两败俱伤的可能性不小。如果阁下坚持不能杀他的话,在下也无所谓。只是,您将来真的确定不会后悔曾经放过他?”
“十雾不会输……”
“但实际上,对于村紫大人能否胜过兰斯洛特先生,阁下也并不是那么坚信不疑的吧?”真治凌打断了一雅的话,转而看向血泊之中的兰斯洛特,“若非如此,阁下也不会任由在下操纵此人窃取敌方情报,却不警示兰斯洛特先生。那时在下加诸您身上的精神力量足以打破药物设下的物理禁锢,然而阁下却依旧一语不发,反而协助我控制住这个男人,难道不也是在期待兰斯洛特先生的落败吗?阁下应该也察觉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您是已经预见到了,却合上双眼,蒙上双耳,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可是,这并不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不是阁下不去想,兰斯洛特先生就不会死。对阁下而言,村紫大人总是要比兰斯洛特先生重要得多。在下是这么想的。或许,阁下这样想会比较不那么痛苦——此时他的死亡也是一种落败,只不过更加彻底。仅此而已。”
说着,真治凌再度举起枪,一雅仍沉浸在方才的一席话中不可自拔。然而,就在真治凌即将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一雅开口了。
“……也许……你说的没错……我一直认为十雾要比兰斯洛特更重要。她是我从过去到现在、乃至将来的支柱,是我能够一直向前进的动力。即使她不在我身边,只要知道她在这世上,就有继续下去、总有一天要走到她面前的力量……但是……”
真治凌举枪的手臂并没有放下,静静地望向一雅,看着她双眼渐渐充满了泪水。
“但是,他不一样……”
跟十雾相遇后,一雅的时间开始启动。跟十雾相遇后,她得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地。跟十雾相遇后,她第一次变成了“人类”。十雾开启了她新的人生之门。
而跟兰斯洛特相遇后,也有很多第一次。第一次知道了与自己相似却又相异的存在,第一次被当众告白,第一次被枪支包围着瞄准,第一次被拉着从三楼跳下来,第一次……虽然很生气、很鄙视、很不屑,但同时也很高兴。虽然不是那么好的人选,但总算是有一个人能够陪伴自己在这条艰辛的道路上走下去。
“十一年……对生命短暂的人类来说,十一年是一段太过漫长的岁月。这十一年间虽然是他单方面纠缠不休,但这种陪伴让我产生了错觉……他不会离开。他会永远陪伴自己。他……是我的。”
是啊,这是错觉。人是不可能真的不能离开另一人。在十一年后的今天,兰斯洛特几乎与她融为一体,却被连血带肉地撕扯开来,她才猛然发觉到一个事实——她从没想过兰斯洛特会有离开她的一天。
因为无法想象。因为不能想象。因为不敢想象。
所以反而无法察觉到——
“对我来说……兰斯洛特就是另一个我。我们共享喜悦,我们共享愤怒,我们共享悲伤,我们共享痛苦,我们共享记忆,我们共享家庭,我们共享生活,我们共享……灵魂。他已成为了我。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杀死自己?”
她很恐惧,很痛苦,很悲伤——对兰斯洛特离开这件事。
一旦失去了兰斯洛特,又要回到独自前行的时光,甚至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