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免不了一死,与其留在世间忍耐痛苦,不如一死了之。”
许嘉眉听出来了。
这位师兄是真心认为人牲死了比活着好,就像穆定兰认为果实里血脉驳杂的少年死了比活着好。
倘若洪一诺成为人牲,穆定兰成为血脉繁多的昙族,此二人还会坚持他们的想法吗?
穆定兰是否会坚持她猜不到,洪一诺这个人是多半会坚持的。
他坚信他是正确的,他无法被说服。
他不会放开她,不会允许她阻止穆定兰屠杀人牲。
他甚至想说服她接受他的观念。
“……”许嘉眉闭了嘴,沉默地看着穆定兰屠杀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牲,内心有不忍的情绪在浮动着,但这种情绪的量很少。
本质上,她是冷漠的。
“师妹动摇了吗?”洪一诺低笑,“人牲有着人的外形,究其根本,牲畜耳。普通凡人去了屠杀牲畜的地方,或许会感到不适,可他们从屠宰场出来,仍然喜欢吃牲畜的肉。”
说着,他在剑气纵横的腥风血雨中捞起一个人。
此人不知羞耻亦无物蔽体,长得不胖不瘦,相貌英俊却蓬头垢面,透着一股傻气,身上沾染了许多秽物,散发着恶臭。他被绞杀同类的剑气吓得手脚酸软,但他胆子颇大,能够站稳脚步,见了洪一诺和许嘉眉便整个人趴在地上,害怕得瑟瑟发抖。
洪一诺打了个法诀,将他身上的脏污和秽物统统去掉,又扔给他一件凡人穿的衣裳。
人牲青年没有穿衣裳,把头埋在衣裳里。
洪一诺问许嘉眉:“这是人吗?”
许嘉眉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师兄意欲何为?”
洪一诺道:“这不是人。人有羞耻心,它没有。何以师妹认为它是人?”
许嘉眉说:“刚生下来的婴儿什么都不懂,婴儿难道不是人?”
她的灵力受制于洪一诺,无法使用,但是她的神识可以用。她施展神识道术,将做人的基本常识传递给人牲青年,并让他掌握了常用词汇。
青年从衣服里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被她的美貌吸引,怯于自己的弱小,不敢放肆。
洪一诺哈哈笑:“你教会它羞耻,它能理解么?”
许嘉眉说:“他能。”
她给了青年一记静心剑,斩去他脑海中的杂念,令他不再害怕,再次将羞耻观念传递给他。
青年的眼神空洞了几个呼吸,脸色羞红,迅速把头上的衣服拿掉,用衣服遮住身上应该遮住的地方。
然后,他发现,无论是洪一诺还是许嘉眉,两人看他的目光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这让他茫然。
为什么人要知道羞耻?知道羞耻有什么用?
不多时,青年想通了。
许嘉眉和洪一诺都穿着衣裳,他也要穿衣裳。
许嘉眉说:“他现在是人。”
洪一诺拍了拍手,道:“他是人。”
许嘉眉说:“给他们一个做人的机会,不行吗?”
洪一诺道:“你该跟穆真君说,请穆真君给他们一个机会。不过,你得挣脱我,才能请穆真君给他们一个机会。”
许嘉眉冷笑了一声,说:“洪一诺,你和韩秀像极了。”
和韩秀像极了?韩秀何许人也?
身为玄真道宗的精英弟子,洪一诺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想了想,便回忆起韩秀其人究竟是谁。他笑道:“师妹将我与韩秀放在一处对比,我深感荣幸。”
韩秀是太冲南宗的大能,洪一诺有成为大能的心,向往韩秀的强大实力。至于韩秀其人品性恶劣,洪一诺不在乎。
强者本就可以为所欲为,何必为弱者的言论约束自己呢?
他看向许嘉眉,道:“师妹,你的心太软了,这不好。做修士,应该有一颗冷硬的心,不为外物动摇。”
许嘉眉说道:“我的心软或不软,与你没有关系。”
洪一诺:“你是我师妹,我身为师兄,关心一下你是应该的。”他取出一个小瓶子,如同普通师兄对普通师妹那样笑,“初次见面,没有准备什么好礼物,这三滴星辰真水就当是换取你谅解,可否?”
“原来师兄也知道师兄做得不对么?”许嘉眉冷眼看他。
“三滴星辰真水不能取得师妹的谅解,再加一滴太阴真水、一滴太阳真水和一滴星辰真水呢?”洪一诺很大方,“我知师妹不会坐视穆真君处理人牲,不得已之下,唯有出此下策。人牲太多了,为兄要闭关凝婴,不耐烦慢慢处理,故而借了穆真君之手。”
许嘉眉想说洪一诺若是愿意,多的是办法安置人牲,但是他已经算计了穆定兰,她说得再多也没有用了。
不,她还是要说,她不知道洪一诺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许嘉眉道:“你不耐烦处理,你在事务堂发一个任务,会有人帮你处理。”
洪一诺:“那很麻烦,我厌恶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