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丰州逃出来后,她辗转数地,终于是在同州古城落了脚。转眼二年,染坊和绣坊声名鹊起,利润也颇为可观,同州人无人不知。
“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同州刺史笑着摇头。“要是个男子,不知道要做出多大一番事业!”
“如今也是女子立功的世道。”容进笑道。“我家娘子也是得了长公主的指点,如今也希望收拢西北道的女户,好做一些女学、女官的事情。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个辛大娘子。”
辛蛮叩门而入,见了一袭红袍子,并不抬头,便跪下磕头。
“辛大娘子,闻说你不愿家中人丁服徭役,何故?”容进道。“可知拒不服役是要遭牢狱之灾?”
辛蛮将头贴在地上:“辛家人口都是奴家在外收养的,俱是流离失所的可怜人,如今落户在我家,一是有个庇佑,二是好好做营生安家立命——论理,再没多久就要分家出去的。”说着将一份分家的文书呈了上去。
“家中人口俱是辛家染坊、绣坊的得力人手,不能或缺;如若缺了,通州城内染印、绣织行当大有减色,想必也是同州大人所不愿的。”
“这番话刺史大人已向本官明禀。”容进道。“这都不是理由,你们商贾之家应当自己想想法子。”
辛蛮一咬牙齿,道:“奴家与京城刘府小元姑娘也已结下契约,约定要以同州为中心、建起关外的丝绸纺织之通路;如我家人口服役去了,自然无法做成这个事情了。”
“刘小元?”容进对这个名字熟悉得不得了。容五那玩意天天嚎说自己爱而不得的女人,不就是这女孩儿?但是地处西北同州府,怎会有人认得燕京那明媚的贵女?
“你最好别撒谎。”容进冷道,接过辛蛮递过来的一迭纸。果真见刘小元所书,言下是刘府与同州辛家铺子确有合作云云。
辛蛮抬着头,仔细地看着容进。容进有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辛蛮心中一动:“大人,可是确信此事了?”
容进点点头:“确然。”
辛蛮长吁一口气:“谢大人……”
“不过。”容进道。“你与刘家有合作,便如何?”
容进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身量倒是窈窕,奈何在这西北烈日风沙里滚着已是一脸麻子,发色也是枯黄。唇色如赤色的土地,不知道是她咬出来的,还是血气上涌之故。
那女子的眸子澄然:“所以容大人是当真不卖这个人情?”
容进意外:“你怎知我姓氏?”
辛蛮跳起来,将容进手里的文书夺回来,翻手便抖出了一个黄澄澄的令牌:“你看着是什么?”
容进定睛一看,讶道:“乌兰王的令牌?”
刺史大喊:“你何来此物?”
“我也懒得和你们唠叨了。”辛蛮站了起来,目视所有人:“我受乌兰王令在此开设商铺,谁敢拦我?”
容进哈哈叁声,拍拍双手,身侧竟飞出好几个身穿黑衣的卫兵,遽来捉拿辛蛮。“好久前听得乌兰王丢了令牌,不想原在你身上!小贼人,你束手就擒吧!”
辛蛮气得将令牌一扔:“你们好厉害,见令如见王,王爷的令牌也不听了么!”说着便已被卫兵按在了地上。
容进笑道:“可别忘了,我爹也是王爷,我怕什么?带进书房,好生审她。”
容进摒退了刺史等人,只留卫兵守着。烛火燃起,上首坐着一个蒙着面巾的男子:“你何时偷来的这个令牌?”
辛蛮道:“奴在路上捡到的,见是乌兰王的,便谎称是乌兰王所赐,姑且用起来。”最后的保命符似乎也并不管用。这会儿她先退一步,又如何?“求官爷放过。”
“休想。”上首的男子冷笑。“容大人马上便要来,你且想想要怎么狡辩吧。”
“官爷,官爷!”辛蛮忙道。“官爷且过来,奴家都说,都说。”
那蒙面男子闻言,小心地往前走去。
辛蛮哭着,悄声道:“我还捡到乌兰王的几个其他东西,都只和你说。”
蒙面男子往前而去。辛蛮附耳道:“我还捡到乌兰王密信一封,不敢拆看,放在我家房子里了。大人若想要立功,便放了我随我去我家里,我都拿了给你。”
蒙面男子略一思索,便应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便与周遭卫兵道:“兹事体大,我带去王爷房内审问。”便将辛蛮扛在肩上,出了房门,往院墙上飞去;一路飞奔,直到辛家内院。
不消半个时辰,辛蛮又在州衙出现:“那个卫兵将我捡到的乌兰王的信物都抢走,逃去无踪了!”刺史目瞪口呆。而容进则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么?来人,用刑——”
“乌兰嗣鼎!”辛蛮大叫道。
容进一扬手让全部人都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是乌兰嗣鼎的事情。”辛蛮心惊胆颤道,“那卫兵拆了一封密函,念叨着这个,逃去了。大人,与其向我这种小娘子用刑,还不如用心去追那失踪的兵吧……”
容进略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