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蕴想象过好多次暴露于人前的情形,从来没想到是小芽儿将她送到了刀锋上。十年前,是小芽儿抱着昭儿先她一步从院落的树上跳出去,救了宁府的掌中珍母亲说的,这个掌中珍也是假的
忽而,宁蕴想到不对,昭儿是奇珍异宝的传言在府上罹难之前已传颂了许久。这绝不是只让他们几口人活下去的借口。
然而小芽儿,小时候曾拉着她的手从在通衢里走过、在山岗上抚琴的小芽儿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一层一层地来人通传说人已带到。李钦方才陪着皇后歇息去了,这会儿重新回到殿堂里,看着殿中数人仍是候着,孟夫人、百里兄妹也都已到了,均垂手站着,笑道:可怜见的,请各位就坐吧,皇后娘娘乏了睡午觉去了,我来看着也是一样的。然而并无人敢坐下。
许韶君略略皱眉:此大事也,仅李大人操持,会否劳累过甚?
李钦听出来他话中不满,便说:许大人若是不愿意,且去请皇后娘娘来。再不济,冯贵妃娘娘来了也可。不过,皇后娘娘令本官来查,某已无去请他人之理。
九千岁也已到了,李钦忙笑着让座。九千岁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儿。说着,看了看宁蕴,从袖管里取出一卷尺牍交到李钦手里,又向孟夫人微微颔首:老夫就先告退了。
林公?李钦要将他喊回来,九千岁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钦看着卷轴,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便打开来看。一时室内静得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忽而李钦重重叹了一口气,将如履薄冰的宁蕴吓得几乎一跳。
百里霜菊。李钦将手中卷轴一收。朵朵向前一步。宁蕴可就是当年宁凤山大学士遗孤宁六小姐?小名蜜儿。
朵朵与宁蕴有数月不曾见,加之为了宁蕴生命无忧也曾想过将宁蕴送到许韶君怀里,为此看着宁蕴的眼神里除了忧虑还多了一分羞惭。宫里官家的问话她不敢不答。
回李大人话,小女与宁老师不是很熟。朵朵福着身子道。
本官今日是代皇后娘娘问话,你若有隐瞒,可知道这是要下狱的?李钦道。
百里霜菊欲言又止。此时百里胡杨便再也忍不住,上前去道:是,是,宁蕴便是宁六小姐。
哥!朵朵心神俱裂,忙去拉着百里胡杨。
百里胡杨甩开朵朵的手,悄声道:你以为到了天家跟前还能隐藏?圣上眼里万事万物如水晶玻璃一般通透,什么能瞒得住?不让爷爷来不让父亲来,便是给我们一个颜面!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小民兄妹有所隐瞒,不过为了珍重当年与宁家难得的情谊,也为了好生之德,万望娘娘恕罪!
你俩十年前宁府抄家时候不过小孩子,哪来什么能耐保住他们?李钦冷笑。得了。有这样的证言便够了。一双妙目扫过如雕像一般静美的孟夫人。宁二太太有什么要说吗?
民妇无话可说。语调静谧温柔。
朵朵愣了,忙上前看着宁母道:太太,太太,你说点儿话,我哥在胡说呢!又满带恨意地看着许韶君。路途上她便知悉是此人告密,她居然还瞎着眼要将蜜儿往他身上推去。
许韶君素来不喜欢女子失去妇容的模样,皱眉道:容三夫人还请关顾莱王颜面。这下人证有了,宁蕴母亲若是认下来便再无可辩驳的。还到她不认?这妇人打小儿就没有给过他好颜色,只道他带着宁蜜儿胡疯这下子便让她领教下疯小子熬到出头天的厉害。
李钦笑道:宁二太太。
孟夫人本长睫低垂,缓缓提了起来。好个娴雅人儿。
妇人本该死去,然而稚子可怜。况且孟夫人道,宁蕴不过女流,小儿子宁苹也早不在了,我们娘儿俩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因此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苟活。
顿了顿,孟夫人才道:皇后娘娘若要降罪,便求给我母女二人一个痛快。
宁蕴泪如泉涌。
黄泉路上宁氏一家终是要聚首的,不过父亲和其他人走得早一些。
但是尘世间仍有她割舍不下的东西。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陈苍野,一时站不稳,便缓缓坐了下去。陈苍野再也自持不了,上前去将她扶着。
许韶君见状,正要去阻止,但是想了半晌还是止步,只牢牢盯着此二人拥抱在一起。
李大人,到此足矣。陈苍野给宁蕴擦着眼泪。
子鹤。宁蕴低声地在他耳边道。我只是舍不得你。
陈苍野略停了下手脚,便微微愠怒地说:人都查实了,便不要拖延。
果然情深意长呀。李钦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旋即恢复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你们,听圣上谕旨。说着,李钦便展开此尺牍。
此尺牍竟载有圣上谕旨?在场的人都讶异不已,原都以为仅是九千岁送来的证物罢了。众人跪伏听谕。
李钦缓缓念起来。
蔼媛卿,每思及阿美之事,我便寤寐难安,今夜干戈未远,便也如此。从前阿美为我们做下这么许多的事情,到头来倒要他们一家